昌武十年。
谢府院中海棠花开的正艳,嫣红一片,偶有几瓣随风飘落到窗前的桌上,那怕每日都有人打扫,庭中还是积了一地海棠。
“姑娘,楚公子来了,”姑娘在看书时最忌人打扰,海棠思虑一番还是决定报给姑娘。
“嗯,”台前静坐的姑娘未曾抬头,仿佛被手中的书卷深深吸引。
海棠见自家姑娘无动于衷不免有些焦急,“姑娘!您真就不去见见楚公子?”
此时那姑娘才放下书卷抬起头,头上的珠穗晃了晃,面容干净,眉如远黛,唇点脂红,只是那眼眸中带着冷淡,美人少了些许灵气。
“他又不是来寻我的,那位不是说病了?”
“那位几时不病?姑娘您不能就这么坐着呀!”海棠真为自家姑娘不平,姑娘与楚公子可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
“下去吧,下次我看书的时候不要来扰我。”
“姑娘您怎么又捧起了书!您……”海棠只好退下。
“姑娘怎么说?”等在外面的玉兰看到海棠出来连忙问。
“姑娘能怎么说?还不是老样子!”海棠瞪了一眼玉兰。
“我看姑娘真的对楚公子死心了!这楚公子也太不是……”玉兰没敢骂,若被姑娘听到就不好了。
“太不是东西!我替你骂!十几年的情分说忘就忘,竟被那狐媚东西迷的失了心智,到今都不来娶姑娘,让姑娘受了京中多少骂?那些贵家姑娘可都暗地里编排姑娘呢!”海棠性子直忍不了。
“他不来不正好?要不是姑娘与他有婚约,来求娶姑娘的人怕是要踏破我们谢家的门槛!”鸢尾听到她们说也很气。
丫头们再气又能怎么样呢,上头那两位没发话呢!那两位的心可一直都是偏的。
京中都知道谢家长女谢长安与楚家三公子自小有婚约,此桩婚事说来是楚家高攀了,但楚三公子自小才名加身,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谢姑娘如今十六早已及笄,却迟迟不见楚公子求娶,原来是楚公子恋上那谢家的表姑娘谢长乐了!
听闻谢长乐容貌倾国倾城,又流传出过几首才学惊人的诗词,对比那谢长安便显得寻常多了,也不怪楚公子会移情别恋,世人当然不会指责楚乔什么,最多说他风流罢了。
风流归风流,都说楚公子只会娶谢长安,谢长安是谢家嫡女,而她谢长乐无父无母,只是一位借住在谢家的表姑娘,楚家断然不会让她做正妻,至于楚公子会不会娶她为妾这就不知了。
难道是美人多薄福?真是可惜呢!
在茶摊感慨美人多薄福的这位猝不及防被路过的秦定揍了几拳,那人怒不敢言,秦定是京中有名的“霸王”,此时又喝醉了,醒时都随意打人,更别说醉着了。
秦风跟在后面赔钱又赔礼,秦风是秦定的侍卫,他天天给这小祖宗收拾烂摊子!
明日早朝又该有人参秦国公教子不严了。
秦风刚解决完这边,却见那祖宗又跑远了。
“去他奶奶的谢长乐!她连长安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爷就看不上她,爷……爷就稀罕长安!”
“少爷,我们该归了,不然公侯又该动怒了,”秦风终于追上了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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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走后谢长安自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不时便将书卷放下,注意到桌角的海棠,转头望向窗外,院子里的海棠已经开了许久,那人怕是早已忘记曾经说过每年都会陪她赏花,这株海棠是他当年亲手种下的,如今茂盛的有些碍眼。
想此谢长安站起身,理了理衣摆,一袭烟蓝色长裙,衬的她更加娴静,举止从容,每一步都带着优雅。
“海棠。”
“姑娘,”方才交谈的丫头们立即排成一列,低头躬身。
“去找人把院里的海棠砍了,再替我泡壶茶来,”谢长安淡淡地吩咐道。
“什么?姑娘您要砍了那海棠?”海棠很是惊讶,姑娘一向很喜那棵海棠,平日都让人好生照料,连她的名儿都是由那树来的,如今姑娘竟要砍了它!
“姑娘您稍等,奴婢这就去备茶,”鸢尾应了谢长安的话,她经过海棠身边时扯了她一下。
海棠这才反应过来,“是,奴婢这就去找管家。”
“鸢尾姐姐,泡龙井?”鸢尾是三人中年龄最长的,跟着谢长安的日子最久,玉兰有些拿不准泡什么茶。
“泡什么龙井!泡碧螺春,”姑娘不喜龙井,只因那位喜欢龙井,姑娘平日会喝一些。
“我先把茶给姑娘送去,你把剩下的龙井都清了,以后也不要让人送龙井来菀院,”鸢尾对玉兰说,姑娘连海棠都砍了,怕是也见不得厌龙井。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跟下面人吩咐。”
玉兰性子迟钝,但办事效率高,很快下面便知晓姑娘让不要再送龙井过去,做下人的就是要揣测主子的喜好,姑娘不喜龙井但平日还是会备一些,如今竟直接不要了!
福院两位老祖宗要静养,有专门的人伺候,谢大人平日公务繁忙,这府里最要小心伺候便是谢长安,谢大人就这么一个嫡女,自然是掌上明珠。
先前有个侍妾有了身孕,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跑到林姨娘面前耀武扬威,把林姨娘气的不轻,林姨娘气到事小,关键当时姑娘也在,姑娘当场就摔了一个茶杯,那侍妾却捂着肚子说被吓到动了胎气。
又哭又闹了好久,还没等她向谢大人告状她就被谢大人杖毙了,老太太因为子嗣的事与谢大人置气,谢大人却说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只会给谢家丢脸。
府里有点头脑子的女人都知道她们私下怎么斗都无事,却唯独不能在姑娘面前生事,姑娘可是最厌看到不懂规矩的妾侍。
说来谢大人子嗣不少,却只有谢长安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嫡出,自然是受尽万千宠爱。
鸢尾端出茶,发现姑娘坐在院亭内,看来姑娘是要看那海棠树被砍,“姑娘,茶来了,是您最爱的碧螺春。”
“嗯,”谢长安端起茶杯,茶水入口的温度刚好,看来这茶是玉兰泡的,玉兰性子难当大任,但做事是极好的。
“姑娘,人找来了,”海棠也带着人回来了。
“那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