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后，那个低垂着的脑袋动了动，而后缓缓抬起头。
看清他面容的一瞬间，江钰和凡庚都颇有些惊讶。
原来这人虽是满头白发，然而面上却白白净净，竟是一个稚嫩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头。
他的眉眼清秀，皮肤白得诡异，眉毛和睫毛竟都是淡金色的，衬着一双钴蓝色的眼睛，有一种妖异的美。
江钰望着他，微微蹙眉，跟一旁的凡庚交换了个眼神，凡庚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位小兄弟，你是本地人士吗？”凡庚微微俯身望向他，姿态和善。
那个孩子却只悠悠转了转蓝色的眼眸，柔软的金色睫毛眨啊眨，好像听不懂他说话似的。
见他不搭理自己，凡庚有些为难，他复又望向江钰，眼神询问着他的意思。
江钰微微一笑，却没说什么，只是半蹲下来，指了指摊铺上的一块薄木片，便轻声问道：“可以问问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这一块是拿来治病的。”小男孩这一回倒是说话了，他略微一抿唇，两颊瞬间便显出了两个柔嫩的小酒窝来，显得他甚是可爱。
男孩伸手拿起了江钰所指的那块小木片，而后冲江钰笑道：“什么病都能治。”
闻言，凡庚有些不相信地皱了皱眉，“怎么可能？若真有这种灵丹妙药，哪还需要大夫？”
男孩见状也不反驳，只是挑挑眉，复又将那块木片轻轻放下，“自然，万事都有代价。”
江钰此刻的好奇倒是大于怀疑，他知道世间颇有些能人异士，这个男孩也不像是一般人……只是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说它可以治病，是怎样的治法呢？”江钰问道。
“你想知道啊？那好，先付钱。”男孩冲他摊摊手，一脸“你若给钱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的模样。
凡庚见状嘴角微抽，他低声冲江钰道：“主子，这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吧？故意装神弄鬼，好忽悠人。”
江钰挑了挑眉，悠悠道：“不是你说要来他这里买东西的吗？”
“我……我那只是随手一指罢了。”
“先看看吧。”江钰倒是来了兴趣，他复又问道：“这东西怎么卖？”
“二十两银子一片，稳赚不赔的买卖。”男孩微笑道，钴蓝色双眸闪过漂亮而又幽深的光芒。
“就这么一块小木片，要二十两银子？”凡庚瞪着那块不到半张手掌大的木片，忍不住暗暗咕哝，难怪这孩子不愁生意，碰上一个人傻钱多的，想必好几个月的饭钱都不用愁了吧。
那孩子却似乎已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他眼眸微微一眯，轻笑一声：“我和你讨论的不是同一件事。”
“什么不是同一件事？”
“你说的是这块木片，我说的却是得病之人的命……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无病不治，二十两银子换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有比这更便宜的吗？”男孩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轻蔑之色，看得出来，那是非常有把握的人才能拥有的自信与傲然。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
闻言，男孩倒也不在意，他耸了耸肩，“既然如此，那还不快走？别扰了小爷我的清净。”
凡庚无言以对了。
江钰冲凡庚摇了摇头，复又淡淡问道：“我方才好像听你说，万事都有代价，假设我想治之人身患绝症，那我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莫非是以身相抵？”
男孩挑了挑眉，“每个人的代价不同，欲望与代价对等，我所能保证的就是，你所期待的事情会通过我的法子实现，至于代价嘛……只要你没有后悔的那一天，我仍当自己做了一桩好事。”
江钰轻轻点了点头，说白了，这个男孩的意思就是，他可以给所有人一次自己选择的权利，凡事自然是此消彼长，因果相接的，只要那个人不后悔，这买卖就是划算的。
“二十两银子是吧？凡庚，拿银票来。”江钰站起身，望向一旁的凡庚。
凡庚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主子，就差没有直接说出“人傻钱多”这四个字了，不过作为一名称职的下属，他还是很听话地拿出了银票，又乖乖奉上。
男孩伸手大大咧咧地接了银票，便将江钰所说的那块木片递给了他，递过去时还颇有些舍不得，他撇撇嘴，小声嘀咕道：“这里的人可真是不识宝，要不是为了赚路费，在我老家，人家想买都买不着呢。”
江钰淡淡抬手，接过木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木片虽薄，然而极其坚硬，无法轻易折断，质地很是独特，极其光滑，如同金属一般，色泽呈暗红色，如同干涸的鲜血，正面刻着密密麻麻金色的咒文，背面则有一圈黑色的曼陀罗花纹，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又阴冷的气息。
江钰将木片递给凡庚，凡庚仔细瞧了一瞧，神色也微微凝重起来。
“如何使用此物？”
“将其置于沸水中，滴入另一人的血液，再让病人饮下其水即可，代价从滴血之人的身上取。”
“对病人是否有害？”
“没有，所有代价全部由滴血之人承担。”男孩轻描淡写道。
一旁的凡庚默然了一会儿后，问道：“其余的木片呢？还有什么作用？”
闻言，男孩似是翻了个白眼，钴蓝色的双眸中露出一点好笑的神色来，“你唤它为木片？罢了罢了……不过其余的，你们就不必知道了。”
他的眼神复又飘到江钰选的那一块“木片”上，悠悠道：“既是无意间指了这一块，那便是这一块了。”
话音落下，他忽然用手杖敲了敲地面，一声闷响……江钰和凡庚顿时感觉面前的场景一阵混沌扭曲，回过神来时，那个小男孩已经消失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消失。
“主子，我们刚刚……不会是遇到妖怪，出现幻觉了吧？”凡庚有些怔怔地说道，他素来是个不信邪的，然而诡异的一幕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江钰却只低头，望着方才买下的那块“木片”，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