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张文远是刚被举荐不久,丁刺史才用为从事。奉命去征集粮草!”
高顺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并州各地庶民早已穷困不堪,张文远又不忍强行征粮。听说是回雁门马邑找族人筹措,怕是耽误几日了!“
讲述过所听到的一切,郭达垂手站着,等候主人吩咐。
张贵右手轻抚胡须,双眼微闭,自见刘致就感到来历奇怪,虽称西域而来,身上却不见多少行远路的风霜尘埃。
自己在草屋听他零星呓语,现在郭达已探听明白。
对匠工之术。张贵现在没兴趣。但以后或许有用,得让他在自己视线里。与高顺二人建起的好感也不能白费。
张贵作了安排:“郭达,你虽跟我时间不长,也清楚了我身份。”
停顿一下,瞥眼肃立着的郭达。
“现在你就留在他们那里,也要跟去晋阳。有事我自会差人找你。”
“找管事领赏去吧!”
张贵摆摆手,示意已结束了问话。
早起洗脸时,刘致感到自己明显廋了,心里不免凄然,这几天的经历让身心疲惫。
喝下碗里粥,还在茫然,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
一碗鸡肉让郭达变勤快很多,现在刘致面前主动讨药方,听他说有钱了。
刘致烦恼一抛:“同去!”
天近正午,街上行人都快步赶路。
只有刘致慢腾腾四处张望,郭达在侧后引路,免得被人碰撞。
仔细看过几家店铺后,刘致颇感失望,宽敞大气的店面里,只有些无用不值钱零星物品。无怪各店铺里空无一人,属实无物可买,只好去找药铺。
药铺店家苦着脸,双手捧着竹简,试探着问道:“能否寻谭老医匠另拟药方?实不相瞒,这商路不通近一年,存货早已出尽!亦可另寻它处?”
郭达插话道:“代县药商当属你家,别处岂不更寻不到?”
店家拱手施礼:“实属无能为力,还需体谅些!”
刘致见他话已至此,只好接过竹简就要出门。
街上一阵大乱,呵斥,责骂声中,夹杂哭号声不断传来。
刘致忙退了回来。
药铺里仆人忙关上门,却趴在门缝向外偷看,嘴里不停报着人名:“铜铁铺吴家,布铺孙家,方家主也在!”
刘致不明究竟,转头找店家想问清楚。
见他跌坐地上泪流满面。
刘致忙与郭达将他搀扶到座榻,想必店家心中憋闷太久,急于发泄情绪,紧紧拉住郭达手哭诉。
“已是数年旱灾瘟疫,田地尽无收获,而官府赋税不减反增。收耕农之田地,房屋以充赋税。无数老弱为流民,健壮的卖为奴仆。这些商家店铺早就难以支撑。”
郭达手被店家拉着,另一只手去轻拍店家后背,眼中随着落泪。
“如今无田赋可收,便加赋税于商户。我等徭役,赋税从不曾懈怠。现在让数辈心血尽毁!”
看二人痛哭,刘致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安慰。理解了高顺为何不让自己经商。
等郭达稍有平静。”抓走商户如何处置?”
“如我这般为奴或为官匠,或铺面充官。”
刘致有些不懂了:“如此下去,这城中还那会有人?县府怎能不知?“
且不说以前,今年便有三任县令,都是花了钱的,自是要回本钱还要加利钱。在这灾荒年所收赋税竟二年后,荒谬之极!”
店家疯癫般大叫。郭达竭力劝说安抚。
刘致示意还守在门口,正不知所错的仆人:“我去找些草药,引我去挑。”
库房里,药材像柴草般胡乱堆在一起,旁边只有少量整齐的几种,似乎述说发生过什么。
刘致对药材不是很懂,纯粹是同情心,指着树叶状的一堆,仆人用麻布袋把香叶收好。
见刘致走过几堆药材没说买,有些失望,又见他停在小口袋前捏几粒用鼻子在闻,连忙介绍。
“这是本地产花椒,不及蕃外胡椒浓烈,却是便宜。”
仆人手捧着刘致交他手里袋子,跟在身边。
刘致看了看再也没有新发现,转身欲走。
那仆人飞快递过个罐子:“是蜀中的存货,可适用?”
“是茶叶!”
既来自蜀中,刘致担心他会漫天要价,看到店家失神落魄模样不由心软,叫郭达一并结账。
街上已恢复了平静,只有零星少许路人。
刘致无心再逛街,二人闷着头径直回到小院。
刘致稍事休息后,去问郭达手里余钱,可够买些肉菜和麦面粉。
当郭达听最后吩咐是让给自己买双鞋,心里一热。
刘致没急于回屋里见高顺,而独自坐在院里,药铺店家的话,让他产生强烈不安全感,天下将乱迹象明显,该怎么做才好?
依高顺只见,是在吕布手下求个混饭差事,掾吏或功曹之类文职。
可这安全不会太久!刘致一时心乱如麻。
带回肉和麦粉的郭达,同时带回张辽进城的消息。
刘致无心理会,只想吃顿像样饭,猪肉是切过的,刘致看肉块偏大,却没有刀切,拿着薄石片,感觉自己像原始人,于是选择放弃。
看过厨具,只有蒸,煮两种二选一。
烧和烤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厨具。
用木勺撇净肉汤浮沫,在陶锅加葱段,姜块和香叶花椒后,肉香飘满草屋。
拿出粗糙麦面粉时,刘致确定加水后,很难变成面团。不得不放弃。
刘致在厨房忙碌着,时间过得很快。
张辽来了。
说话声很大,刘致还在屋外就听得清楚。
有边塞汉子特有的豪爽,刘致变得有些紧张,在门口犹豫下,还是走进屋里。
张辽跪坐在高顺身侧,略转头打量刘致。
高顺介绍道:”这位是搭救我的贤弟刘致。快来给张从事见礼!”
张辽摆手示意制止:”伯平此非军中,府衙,不必与官职相称。”
“那就依文远之意!”
趁高顺与张辽谈话,刘致暗中打量张辽,比高顺要高多半头,身形匀称。发髻上包裹方巾,穿青色绸缎袍服。面色微红,略显宽长的一字眉,双飞入鬓,眼睛大小适中,透显出精明强干,鼻梁挺括鼻头稍圆大,黑亮短髯尽显英武。
感到刘致在观察自己,张辽低头看眼袍服:”莫非我有不妥之处?“
让刘致顿感尴尬。
”有军士送来酒食!“郭达在门外说话算解了围。
刘致在下首处温酒,倒酒。
高顺只用半碗酒相陪,刘致陪着张辽喝过几碗酒,酒味虽淡还略酸,有些不适应,下酒菜是煮豆子和腌肉。吃过还要喝酒解咸味,刘致很快就感到有些头晕了。
张辽正与高顺谈论军中之事,甚是投缘。
当郭达端上煮肉,虽色香味略差,却好过桌案上菜品,不由得刘致又陪张辽饮上几碗。
不久二人话题转到当下。
”此次筹粮费时已久,我想明日就回晋阳,伯平身体怕要受些苦。”
高顺摇头:“无妨,军粮事急,理应如此!文远,初次军务,作得严谨,定能让丁刺史为你记功。”
张辽踌躇满志:”丁刺史已书信与我,所言将我举荐了大将军何进处。”
高顺由衷祝贺:“能从边军能调入京师,实属不易,此后定能一展心中抱负。”
刘致与张辽喝过几碗酒,早就不心存敬畏。
吃过两块肉就被油腻住了,就专心给张辽续酒。
当听丁刺史将张辽送给何进时,不禁暗笑感到可惜。
却被张辽瞥见:”小郎为何发笑,莫不是笑我不自量力?“
被张辽误会刘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在二人目光逼视下,仓促举起酒碗:”且喝过这碗,再听我说。”
刘致捧酒碗小口喝着,被酒精烧热的大脑转动起来。
张辽则一饮而尽,等刘致慢吞吞喝完,见其表情:“亦可唤我兄长!”
刘致若释重负:“兄长此去大将军处,绝非上选之策,却有些凶险。”
高顺佛然不悦,欲斥责刘致无礼。
却被张辽制止:“且听他说完。”
“我听人说过,皇帝刘宏登基之初,有外戚大将军窦武专权,亦被铲除。今有何进四处调兵,日后必为皇帝所忌。况且何进其智无过人处,又因出身低贱,各士族豪门皆耻于与其为伍。安能长久?”
见张辽陷入沉思,高顺奇怪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
”我与药商相谈,言语中所知一二。“
刘致感到头脑开始发晕,不自觉中,话说得太多了!
张辽开口道:”贤弟所言自有见识,若大将军府征辟却不能推托。”
刘致见张辽已无心饮酒,借机同郭达一起把酒菜撤下,用碗泡了茶水,喝着解酒。
未见这般喝茶,二人略作新奇,张辽又拉回原来话题:“贤弟且再试说下,如我在洛阳将会如何?”
刘致放下茶碗:“既是征辟,也非心腹,何进还需笼络你,能与你一虚职。若兄长不善钻营,又不屑出钱财买官。难有作为。”
张辽沉默不语,高顺表情复杂看向刘致:“这就是你所学,是这般杂学?”
刘致感到奇怪:“不过具所知局势,帮兄长辩析情况。与大兄所读孙子兵法中,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同为一理。”
“是何书?“
高顺与张辽面面相觑。半晌,刘致忍不住提醒:”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刘致说的口干,低头喝水。
等刘致抬头见二人皆在摇头,惊得要跳起来。
”二位兄长莫不是不愿做统兵之将军,而做只管厮杀武将,为何不读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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