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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迷途

当迷雾逝去之后,我们究竟身处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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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总是小看我。

即使是现在,我已经年满十四,他们却还是把我当作小孩子看待,依旧用过去那些不走心的谎话搪塞我。

像是什么玩火会尿床,手指月亮会被割掉耳朵,吃下的水果籽会在肚子里发芽……可事实上,我早已长大,能够分辨出他们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在这方面上,我的父母很是开明,他们肯定了我的成长,并承认了过去告诫我的很多事情都是在吓唬我。可唯独那些关于发光洞穴的事情,他们却一脸严肃的坚称那些故事绝不是骗人的。

我对此将信将疑。

发光洞穴实际上指的就是村后树林里的山洞。从远处来看它非常的普通,其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于洞穴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发光。虚幻的光影如同来自于童话。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便告诉我,那是货真价实的魔窟,其中住着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很多冒险者被它所吸引,只不过那些人却再也没能从洞穴里走出来。

我曾经对此深信不疑。可就在最近,我却听到他们对外来的冒险者们讲述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他们告诉冒险者们说,村外的树林里藏着一座被遗忘许久的迷宫,迷宫的入口就在那发光的洞穴之中。那里虽然由一只会说人话的怪物看守着,却不用为它的存在而担心。因为只要答出它的谜语,它就会让开路任由人们进入迷宫。而迷宫中的宝藏至今仍在沉睡……

如果说他们是害怕我遇到危险那还情有可原,可他们做的实在是太过了。以至于他们连洞穴中弥散的是什么样的光芒,这种满足我好奇心的小事都要骗我。我问过了父母,他们告诉我说那是正午的阳炎。而路过的村中长者却强调说落日残阳般的血色……

这不仅没有打消我的疑问,反而使我愈发好奇。

于是我偷偷溜进了树林,一瞥洞穴之中的光景。然而洞穴中的光影既不像正午阳炎,也不似夕阳落日,那是柔和的微光,如同透过水晶的晨光,美丽而神秘,全然不像大人描述的那么可憎。

对此我却只感到了失望。

大人都在骗我。那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而那些大人却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独自享受,就像是他们一直不让我喝的果酒那样。

于是我和邻居家的小吉米商量了一番,决定翌日去发光洞穴探险。

那时天还蒙蒙亮。我们编了个瞎话,趁着大人还没识破,飞快的溜进了树林,向着洞穴进发。

树林不大,我们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洞穴中依旧像我上次来时那样,闪烁着神秘的微光,令我无比向往。可就在我们准备进入其中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小吉米却出乎意料的站住了身。

他瞪圆了眼睛,大张着嘴发出了尖锐、难听的尖叫。妈妈,妈妈的喊着,拖着胖乎乎的身子跑的异常飞快。

他的样子惹我发笑,同时也令我感到意外。吉米是我们这些孩子之中胆子最大的,可在这关键的时候却变得这么胆小……

没办法,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完成这趟探寻了。真正都进之后,我才发现洞穴里根本不像是外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其中并不狭窄,走进之后便是一座宽广的大厅,岩壁上生长着水晶,穹顶上倒挂着钟乳石。大厅的尽头有着一座古怪小山的遮挡,晨曦般的微光便是从那之后发出来的。

“谁!是谁打扰了我的沉眠!”

巨大的轰鸣声回荡在洞穴中,吓得我坐在了地上。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吉米为什么要逃跑了。

古怪的小山颤抖着站了起来,那竟然是一只无比巨大的怪物。它像是只放大了无数倍的雄狮,背上生着苍鹰的翅膀,粗壮的尾巴生气的摆动着,其上的蛇首更是嘶嘶朝我吐着芯子。

“可爱的小家伙,你是来探索迷宫的吗?”

轰鸣声再次响起,自我的头顶传来,吓得我浑身发抖,却还是忍不住朝那声音的方向望去。

这时我才发现,那怪物并非青面獠牙,而是长着一张年轻、俊美的古铜色脸庞,嘴角的微笑却像是村中的老者那样和蔼……

“小家伙,你是来探索迷宫的吗?别害怕,我不吃你。”

它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似乎是怕我害怕又补充上后了半句。

我满是狐疑的点了点头,却又害怕自己答不出它的谜语,而就在这时那只怪物说了它的谜语。

“回答我,什么动物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那动物脚下的路又叫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我茫然、崩溃,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听到它发出了一声缀长的叹息。

“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他如此说这“去吧,迷宫就在我身后。不过你要牢记,千万不要瞎跑。这迷宫就是那动物脚下路,退步无法令你回到过去,却可以让你离开迷宫。”

随后它又趴了下来,换了个姿势,哈欠过后发出了巨大的呼噜声。

它俊俏的脸上闭上了眼睛,尾巴上的蛇首也同样如此。我迟疑的等了一会之后,确定它真的睡着了,便蹑手蹑脚的绕到它的身后,寻找迷宫的入口。

迷宫的入口却并不像是代达罗斯迷宫的那样是一扇真正意义上的门,而是两块搭在一起呈现三角形的巨石。如果不是其中洒落的微弱晨光,我根本意识不到那会是迷宫的大门。

走进石门之后,明亮的光芒逼得我睁不开眼睛。适应之后,我却惊讶的发现这里并非洞穴。眼前的光景令我惊讶,这里与其说是迷宫,不如说是童话般的世界。

晨光之下,半人高的花圃布满大地。不同季节的鲜花共同绽放,于风中摇摆,彼此欢笑。我开心极了,在花海中奔跑,摘下不同的花朵,缀饮百味的花蜜,收获的各异果实。将那怪物的叮嘱抛之脑后。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只觉得自己越跑越快,视线更是越来越高。天空中的晨光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正午的阳炎。

身上,父亲那件肥大的旧衣服更是莫名其妙的变得合身。四周,没过我腰间的花束此时却只到我的膝盖。远处,弥蒙的水雾化作了高山,使得这花海终于有了尽头。

我继续朝着远方前行,脚下的杂草逐渐稀疏,当我注意到时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走上了小径。小径的远方是一座高山,路的两旁零星散落着一些前人所留下来的物品。

带有缺口的锈剑,破损的防具,泛黄的日记,甚至还有画着地图的羊皮纸。

羊皮纸上标注着我看不懂的文字,其中一个大大十字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宝藏的标示,就标注在远方那座高山之上。

或许前人早就知道了宝藏在哪,只不过他们却没能将其取回来。我如此想着,一股使命感由然而发。带回宝藏的幻想逐渐清晰,村里人震惊的表情浮于眼前,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愉快,脚下的步伐更是不自觉的又加快了几分。

随着高山的临近,路旁竟多出了许多的珠宝和古物。它们有的依旧闪着光辉,看上去像是这迷宫变出来的,而更多,锈蚀、被泥土掩埋的那些却像是被前人所抛弃的。于是我边走边捡,边捡边扔,只留下其中最有价值的那些。

就这样,我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山脚下。山崖之下堆积着数不尽财宝,它们甚至比我一路上所收获的更为上乘。只不过它们却并不完整,像是被人从高处扔下的那样,这让我感觉有些奇怪,这山顶上究竟有着什么,能够让前人舍得抛弃这些东西。这让我有些惋惜,更多的却是前人的感谢,感谢他们没有将这些东西带走,留给了我。

短暂的停留过后,我整理好了行囊,开始向着山顶进发。

沿途有着不少人工开凿的痕迹,那是前人来过的证明,是他们劳动的结晶。正是因为它们的存在使得山路不再那么难走。然而前人的帮助终究是有限度的,石阶和栈道在逐渐减少,最后前面路便只剩了蜿蜒的兽径和陡峭的绝壁,而行囊中的财宝却成了负担。

为了到达山顶,我只能像前人那样,将它们全部抛弃,任由财宝坠落山崖。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当我终于走不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太阳也缓缓的落入了地平线。残阳打在了我的身上,让我的胳膊看起来干瘪、脆弱,思绪变得迟缓,可这还不足以令我放弃。

我抓起石缝间的拐杖,撑起身体,用尽力气,爬上了山顶。

此时太阳完全没入了大地,阴森、怪诞的血色之中,大地没有一点生机。无名的墓碑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裂开的土石中裸露的更是参差的白骨。

我害怕极了。到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诞,对宝藏的追寻更是无比的可笑。

我拼了命的往回跑,却怎么都无法离开这里。这片古怪的山顶墓地竟化为了荒原,将我囚禁其中。

就在这最为绝望的时候,我却突然想起了怪物对我的忠告。尽管那出自于怪物之口,却是我此刻唯一的希望。于是我按照它说的那样倒着向后退。

四周的光景飞快散去。而我却站在发光洞穴之前,仿佛我从未进去过一样。看着洞穴中那闪烁着血红色的不祥之光,我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此番遭遇让我意识到了这洞穴的恐怖,虽然它不像村里传说的那样夺人性命,却同样使我感到惊魂未定。

我感觉很累,非常的累,身体从未有过的虚弱。可我不能就这样睡去,我必须要回村里去,必回到自己的家中。

最终,在如此这般的念头下,我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村子,尽管这时的它看起来和我印象中的不大一样,可我却没有心思去管它,此刻的我只想要回家。然而事实却是无比残酷的,当我回到家时却发现自己的家早已变成一座废屋。

“朋友,史密斯一家早就搬走离开这里了。”

路旁的大树下一个眼熟的老者对我招了招手,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惊恐的想法化作耳鸣令我听不进他的解释。

“这不可能,我才离开了刚刚不到一天的时间。

“不信你去问小吉米,今天早起的时候他和我一起出去玩了。只不过他比我早回来一些。”

“小吉米?哦,自从那之后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

那老头儿似乎陷入了回忆,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究竟是喜还是悲。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的抓着我的手,瞪着我,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

“巴克?!”

他喊出了我的名字,放大的瞳孔中映照出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枯燥、稀疏的白发,干瘪、褶皱的脸庞,浑浊、无神的眼睛……

哦,天哪!那竟然是我,是我此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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