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邢崇远留程非吃饭,但程非与邢明灏有约,他也就不打扰他们年轻人,毕竟他的一个小时价值不菲。
邢明灏将午饭安排在市区高档西餐厅,以高额消费避免普通白领扎堆,符合他公子哥一贯作风。
“My Bro,最近在宏宇是不是备受煎熬?”离开了恒远,邢明灏收起工作上的故作深沉,说话直白且浮夸。
“还行”,餐食还没上来,他被迫回答他没营养的问题。
邢明灏一副失望的表情,“你真无趣,也不知道Irene喜欢你什么?”
Irene,章妙芝的英文名,程非的前女友,同样是邢明灏在美国读书时的学妹,是他天天挂在嘴边的女神。
“是啊,可惜她不喜欢你。”
“就是,要喜欢我多好,我肯定比你爱她”,邢明灏半真半假的说。
邢明灏缺乏对感情基本的忠诚,典型的花花公子,身边女朋友、女性朋友换了又换,对但凡好看一点的异性都保持着那么一丝似有似无的暧昧,基本符合现代定义上的“渣男”。
他说的“爱”,女人千万别相信,因为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程非转动手中水杯,问:“Irene,最近怎么样?”
“她啊,好的很,恢复单身,又可以自由享受俘获男人心的乐趣了。”
程非初到美国时,与在美国读书的邢明灏一起可谓对他的生活大开眼界。成长的纠葛,让他深陷迷茫,有一阵子也玩的很过,几乎夜夜笙歌,每天伴着晨光微曦入眠。然而时间长了,他发现即使释放了欲望,建立了联系,却并未得到期待中的慰藉。原来人身上有些东西并不能通过这种方式轻易改变,放纵之后往往只余空虚。
章妙芝在这个时点进入他的生活,如她的名字一样,妙龄女郎,喜欢玩欲擒故纵的爱情游戏。她是吸引人的,并且深知自己拥有怎样的美丽资本,吝啬而又善用着自己的吸引力。
两人一来二往就定了下来,程非渴求改正自己,章妙芷寻求心动的感觉。
程非沉默不语。
邢明灏细看他反应,问:“还这么关心她,干嘛不复合?”
程非将邢明灏描述为“渣男”,但自己又能比他好上多少,不过是自制与放纵的差别,本质上都是不愿付出真心的自私鬼。
“还是别祸害人家了”,程非不明白情场潇洒的章妙芷,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会让自己身陷泥潭,分明是她提出的分手,却源于他的疏忽。
邢明灏嗤之以鼻,“不祸害,开始怎么不离得远远的”。
“你这种人还有资格说我?”程非挑眉质疑。
邢明灏这回不说话了,扯着餐前面包,想到什么又兴致勃勃的说:“我见过她了,还挺漂亮一小姑娘”。
服务生已端着餐盘走在过道上,程非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搭话:“所以呢?”
本以为他多少会表现出点情绪,结果比刚才还要波澜不惊,反倒激起了邢明灏挑战的欲望,“呵,你小子也是走运,半路冒出个“妹妹”也能长成这样,虽然打扮的有点土,但那双眼睛看你的时候,啧啧,突然就有了心动的感觉”。
“你小子有心么”,程非讽刺。
“心是不一定有,但是性可以有”,明明是及其轻浮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居然也不显得猥琐,反倒有种公子哥的玩世不恭。“你说,她这种小姑娘是什么个性子,难搞还是好骗?”
“邢公子是想试试?”,程非气定神闲的切着牛排,动作是从容的,语气却是冰冷的。
他这反应勾起了邢明灏的浓浓的兴趣,他挑眉问:“这么有信心,你不怕?”
“信心不一定有,但你这种人不配。”
“你够狠,至于么,一个女人”,邢明灏被他的话一塞,面上讪讪的。
“她是我爸爸老婆的女儿”,程非放下刀叉,蹙眉看他,“你发神经也要有个度。”
“是这样吗”,邢明灏轻笑,“这么护着她,做这么多,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你明明对有的人不感兴趣,又那么关心她是为了什么?”
对有意挑衅的人最好的回击就是同样挑战他的底线,因为有所顾忌,所以不敢妄动。
邢明灏饶有兴味的看程非,明明是笑着的却感受不到笑意,最后,他轻叹一声放弃,“程非,我劝你别玩火,我们这种人不配拥有爱情。”
含着金汤匙出生,用现在流行语说邢明灏享有“上辈子拯救了宇宙”的运气。可是风光背后也有难言之隐,豪门培养下的城府深沉,连直接表达喜恶的权利都没有,时间久了甚至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想要什么,无法看清自己就更别说向别人敞开心扉。
他看多了麻木的婚姻,对稳固的男女关系产生了本质的厌恶,越是想靠近越是要远远看着。邢明灏深切的感受着虚伪,痛恨却乐于伪装,说不上是为了父母的期待还是社会的认可。
恒远商业帝国背后的各方角力,他根本提不起兴致又不得不重视,他羡慕程非的简单与执着,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们交好的原因。
这段时间,程非仔细盘整了宏宇各项目的情况,房价居高位不下,业内行情一片唱多。宏宇如其他地产公司一样,隐含在报表外的实际杠杆高企。一路上扬的中国房价,让部分老百姓尝到了瞬间暴富的甜头,更被所有人视作最为保值、增值的家庭资产。开发即能销售,捂盘惜售更能享有土地增值的超额收益。这让房地产公司与金融机构愈发大胆,源源不断的项目与资金涌入,为行业建起难以逾越的护城河。
从赵勇奎那了解到银行融资的野蛮式增长后,程非开始对资金端抱有隐忧,如今深入了解了地产公司的普遍操作,这种隐忧进一步加深。但是企业就要运转,一味的保守只会让公司陷入停滞不前的尴尬境地,程非需要详尽的规划,以调整公司的方向与步伐。
秦芷桑出项目后异常忙碌,她加班时,程非正好在宏宇补足自己之前落下的“功课”。程劲谦有个多人秘书组,他便让专人负责安排他一些日常琐事。经过这段时间他有点理解企业家与秘书之间频发“超工作”关系的缘由,倒不能全怪男人膨胀后忘本好色,这种朝夕相对,悉心照顾确实容易让人产生逾越之情。
不过,看程劲谦的秘书组不难推测他是个正派之人,因为每当她们照料程非工作、生活时,他都想亲切的称呼她们一声“阿姨”。
好不容易盼来个悠闲的周五,程非到家时,秦芷桑已经在洗菜。
“回来这么早?怪不得不要我去接你。”
秦芷桑背对着他回答:“你不是忙么,又不顺路。立项资料已经交上去了,后面扯皮的事主要是体现领导们的价值,我等屁民可以暂时告退。”
程非走近,看看水池里的菜,不满啧舌:“又吃芹菜?”
“什么叫又吃?很久没有在家里吃饭了,当然要多吃点素菜,芹菜最方便。”秦芷桑拿眼瞅瞅他,使唤:“你没事要忙?没事的话换个衣服过来帮忙”。
秦芷桑一直想给程非雇个人,几次试探无果,她忙起来就索性撂了挑子,程非居然也没说什么,这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程非换了衣服到厨房,帮她把洗好的芹菜一根根捞起来沥水,看着笑了:“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在这洗芹菜。”
“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可以自己忙成狗还在坚持给别人洗衣做饭”,秦芷桑毫不客气的回怼。
两人并排站在水池前,闲聊起了工作,当她说起客户时,程非自然的提起了邢明灏。
“你绕那么多弯子,原来是想说他?第一次去恒远我就见过他了,不愧是邢家人,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邢明灏是懂分寸的人,无论嘴上怎么说,并不会做僭越之事,但程非就想试探下她,“邢明灏从小就很招人喜欢,尤其是女生。”
秦芷桑随口应和:“那当然,多金又帅气,是女人都喜欢的”。
“他帅么?”
程非罕见的在意外貌评价,秦芷桑觉得有趣,故意侧过头去,假装仔细打量他,好一会儿才一本正紧的评论道:“论长相他肯定不如你,眼睛没你大,鼻子没你挺,五官绝对没你深邃。但论性格,至少面上感觉他更加容易亲近,也是另一种魅力。”
“哦?所以你也喜欢?”,程非看秦芷桑愣怔,慢条斯理的解释:“不是女人都喜欢么?”
“还行吧”,秦芷桑停下手上动作,似乎在认真思考,“如果有这么个人还对我好,为什么不喜欢?”
“啪”,程非将手里芹菜丢回水里,甩水,双手插袋酷酷的往外走。
“喂,你干嘛去?”,秦芷桑看着他的背影追问。
“突然想起来了,我确实还有事要忙,一会儿吃饭了叫我”,程非背对着她摆摆手,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冷淡又爱耍帅的大男生。
秦芷桑看着水里的芹菜发了会儿呆,无可奈何的捡起来继续洗。
“你晚上什么安排?我想要在客厅看电影。”秦芷桑吃完饭后问。
程非闲下来晚上有时会和邢明灏或其他朋友出去喝一杯,不管他说与不说,她也从来不多问,有时候觉得没劲,他就待在家打游戏,反正一个人无聊的夜晚也很好打发。秦芷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工作的时候看电影,看综艺,看书,或敷个面膜或磨磨指甲,并不爱出门,活得像个安静乖巧的小姑娘,一点都没有了小时候飞扬跋扈的影子。
他们融洽的关系好比室友,对彼此的生活不干预,甚至不参与。
“没有活动,还有点文件要看,我先上去了”,程非拿纸巾抹抹嘴,起身,上楼,一气呵成的潇洒。
“喂”,秦芷桑愤愤的盯着他的背影,不是说等不忙了换换么,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