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君碧还活着的时候,自己是那般对她的,落雨轩便愧疚不已。他对不起小越,但欠君碧的确实一条命,他永远也还不了。
紫苏堂内灯火通明,落雨轩端坐在堂中的最高处,十指轻拨琴弦,目光停留在琴弦之上。
“你可知我叫你前来所谓何事?”落雨轩掀起眼皮,目光凌厉地看着跪立在下方的君碧,一字一句诛着她的心。
“奴婢愚钝,不知所犯何事,还请阁主明示。”她明明安分守己,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过,怎么就又犯事了。
琴音突变,落雨轩双手按着琴弦,止住了那袅袅琴音。落雨轩目光森寒地看着君碧,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在紫苏堂便是我落雨轩说了算。我说你犯事了,你就是犯事了。何须理由?”
落雨轩轻笑一声,面如寒霜,扬手将身前的木琴摔到君碧跟前,往后随意地一仰。笑得平易近人,和善可亲,“小君碧,知道你面前这把琴叫什么吗?”
君碧摇了摇头,她怎么会知道。落雨轩满意地笑了,“你自然不会知道,它叫木樨琴,我最喜爱的一把琴。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把琴摔到你跟前。”
“堂主此举必有深意,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深意?人果然是最虚伪的,最自私的。我不过是随手做的动作罢了。你,跪下。”落雨轩敛起笑容,接着说到,“跪在这琴弦之上,若发出一丝声响,我便挑了你的脚筋,反正留着也无甚用。”
君碧收紧了双手,紧握成拳,忿忿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落雨轩,质问道:“奴婢自知一直以来战战兢兢地行事,堂主无故责罚,实在是欺人太甚。”
落雨轩面色越发阴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会让她知道,在这紫苏堂谁才有说话的权利。
“我记得我方才说过,我在这紫苏堂惩罚任何一个人,都是理所当然,无需理由。你若是还不服气,不若我直接挑断你的脚筋如何?”落雨轩撩起衣袖,自案上拿起一把尖刀,施施然站起身来,作势要朝君碧走来。
“堂主,是奴婢失言,甘愿受罚。”君碧跪着挪到木樨琴旁,虚跪在琴弦之上。
“很好,小君碧你记住,要想在这紫苏堂活下去,你必须无条件地听从我。”落雨轩重新坐回去,闭目养起神来,静美如画。
君碧狠狠地瞪着他,若是眼神可以杀死一个人,那她已经将他杀了成千上万遍。可惜后者就像是没有看见她似的,自顾自地闭目假寐,把她当成空气。
君碧用手撑着地,勉强支撑着身子,不让双腿碰到琴弦。万一碰到了,发出一丝声响,恐怕落雨轩是不会放过她的。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阮朝的百姓都称他为地狱罗刹。
不过他此刻的睡颜真的很是温和,收起了一身寒气,让人移不开眼。看的着了迷,君碧的右腿不小心碰到了琴弦,寂静的堂内顿时响起一阵琴音。
“糟了。这下死定了。”君碧叫苦不迭,额上蹭蹭冒着冷汗,攥在掌心的衣袖都被手心的冷汗浸湿了。
落雨轩缓缓睁开那双凤眼,眸中带笑,一字一句轻轻到:“方才我似乎听到了琴音,小君碧你说是吗?”
“奴婢该死,方才只顾着盯着堂主的睡颜,一不留神碰到了琴弦。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还望堂主恕罪。”君碧自知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此时说谎无疑自掘坟墓,还不如如实相告。
“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没有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据实相告。即是如此,本堂主念在你坦诚的份上,今日便饶了你。以后可得长点心。”
原以为君碧会顺着他的话,谎称方才并没有什么琴音,只是他听错了。若是如此,她就别想安然无恙地走出这紫苏堂。这小丫头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令他侧目相看。
“你先下去吧,吩咐厨房准备好晚膳。”
“是。”君碧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手轻轻拍着胸脯,若一步走错,她的小命可能就没了。好在有惊无险,活着出了这阎罗殿。
不过她好像了解了落雨轩一点点,他似乎极其讨厌说谎之人,相反对向他坦诚者格外宽容。上次那个被处死的侍女,恐怕是她表现得太过害怕落雨轩,令他反感,才落得如此下场。
总归他还是有些人性的,并非冷血无情之人。既是如此,一切便有了突破口,不至于束手无策。思及此,君碧嘴角忍不住上扬,莞尔一笑。
毕竟都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又怎么会真的无情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