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湫坐上师兄越野车的副驾驶，光线有些昏暗，厚实而贴合身躯的座椅给人十分厚重的感觉。孟凡芃默默无言，给自己点燃一根烟，长长吐出一口白烟。他的脸庞线条还是那么冰冷，只是头发上多了夹杂的不少银丝，气质上从沉稳变成了一种老练甚至是有些死气沉沉的。
“你以前不喜欢抽烟的”北湫打开车门就闻到了一股烟味，曾经的师兄是不喜欢车上有异味的，因为涵涵会摆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不愿上车。
“京海分部这几个月怎么样”孟凡芃把烟头弹出窗外，把手肘靠在车窗边，让雨水顺着指尖留下，或许能冲掉烟味。
北湫没想到消失几个月的师兄，竟然最关心的还是家族的工作“有她消息了吗”。
孟凡芃看着北湫，眼角浮现出几丝皱纹，显得有些沧桑“她就在京海附近，有人把她带回来了，大概三天前”。
“这是我们的地域”几个月终于听见了涵涵的消息，以分部的实力，搜索全城不会太难。
孟凡芃又缓缓拿出一根烟，打火机的火光在黑暗里摇曳片刻，瞬间就湮灭在一片黑暗中“找她是我的事情，家族现在的被动局势，不能再有差错了”
“师兄？”北湫不明白孟凡芃为何一意孤行。
孟凡芃拿出一块令牌“这个拿着，如果我没有找回她，分部就交给你”
“它属于你”北湫没有接过令牌，他只觉得这块金属质感看起来沉甸甸的。
“不管你愿不愿意，哪怕知道是末代皇帝也有登基的一天”孟凡芃很快又抽完了一根烟。
“南唐后主其实更适合做一个诗人”北湫推回了孟凡芃拿着令牌的手“强求不好”。
“玄宗也有别贵妃的一天，这就是命”孟凡芃想去拿第三支烟，叹了口气又把手放了回来，他的手腕上有个与他气质极其不符的手镯，有点小女生的喜好。
“不是玄宗别了贵妃，是他在贵妃和自己间选了后者”
“下去！”孟凡芃冷哼一声，他很少会这么性情大变。大雨瓢泼中他听见了车门打开到关上的全程声音，只是开关门的声音比曾经的那个声音粗犷一点。孟凡芃打开车窗，洗去手上的烟渍，缓缓从衣服内衬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在波尔多海滩上拍摄的，照片上墨色短发的女孩穿着泳衣正靠在他肩膀上，叼着一根糖果，眼眸里泛着光芒。
北湫把车开到孟凡芃车旁“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给我联系”，红色的尾灯在雨雾中迅速消失。电台广播里，滋滋电流声中的歌曲依旧再播放。
“雪纷飞...”
“寒风吹...”
“谁在深夜诉离别...”
楚潇潇手中颤抖着握着银针，白皙手臂上血液流出一道道血渍，惊恐地看着周围，汉瓷正拍手叫好，狰狞笑着地向自己走来。倒在地上的少年侧着脸庞，苍白的脸色，嘴角的血还在涌出，却留着一丝笑意。摄政王的声音从四周响起，那是宣布她圣女尊上的身份的延续。可自己止不住颤抖，曾经的一幕幕回荡在脑海，内心的声音不断告诫自己“任务完成，自己就是一颗洞穿家族敌人胸膛的子弹，冰冷的子弹没有任何感情”。这是自己骗自己的话，楚潇潇自己都笑了出来，多么可笑的谎言，她忽然释怀了，握起银针猛然向自己刺去！
“啊！”楚潇潇猛然从梦中惊醒，双手紧紧拽住被子，虚汗已经润湿了睡衣。舍友实习还没回来，空空荡荡的宿舍里除了她，什么人也没有。
“噩梦呢”楚潇潇伸手捂住胸口，一股隐隐的疼痛依然还在，从枕头下拿出银针握在手里，冰冷的触感和梦里几乎一模一样。
“我真的会杀了他吗...”
大概还是感觉胸口闷，楚潇潇披上衣服到阳台上透透气，下半夜的学校只有路灯和零星几个宿舍的灯光还亮着，深夜失眠的人都在想些什么，可能只有她们的思绪总是活在时间之外。
楚潇潇困乏地巴眨巴眨眼，准备合上阳台门时，视线落到了斜对面宿舍楼的阳台上，一道嫣红的影子忽然就闪躲到了床帘后，哪怕楚潇潇再定睛看去，阳台上也没有出现任何身影。
学期的最后一个月，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期末备考或者是各种资格证的考试，图书馆和自习室的预约区总是人满为患，大家甚至在食堂餐厅站着吃完后，就急匆匆回到了图书馆学习，学业的焦虑更多是因为跟主流学习方式不同步而产生的，就连胖子这种平时上课完全不听的人，也开始拿出崭新的书本，试着去预约一个座位自习一会儿。
“老大，帮我圈个重点什么的吧”胖子躺在床上，胡乱翻着书，眼巴巴地求着北湫帮忙。
“王教授的课不是好混的，把书先背会了，晚上我回来教你一些基本的”北湫从浴室出来，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正换着衣服。
“出去复习吗！带上我！”胖子肉嘟嘟的身躯滚到床边，好像看见了吃独食的同伴一样。
北湫戴上那串随身佩戴的项链，放在短袖里边，拿电吹风正给头发造型，湿漉的水分被迅速收干，用一把木梳子捋了捋发型。这把梳子是楚潇潇夜跑时送他的礼物，理由是她觉得北湫的头发总是会被海风吹乱，不慌不忙整理完自己的衣着，这才站到胖子面前“我出去走走，一直看书太累了”。
“诶，是不是运动会时在咱们楼下那个小姐姐一起啊！”胖子把书扔一边，忽然就兴奋了起来，对于各种八卦，他还是略知一二的“那个小姐姐真的贼好看！女神级别的！听说现在不少学院男生都瞄上了...我觉得啊，老大你绝对可以！”
“想不想期末及格”北湫打开宿舍门，准备出门。
“想想想！”胖子赶紧闭嘴。
“那就好好看书”北湫戏谑地一笑，走出了宿舍。
胖子捡起刚刚扔一旁的书，坏笑着“加油啊老大”，然后拿起笔，对着北湫的笔记本，开始在教材上奋笔疾书。
当大部分人都在教学楼时候，夏日美景的校园就会被遗忘，睡莲荷花，接天连叶无穷碧，早有蜻蜓立上头，蟋蟀正窸窣叫着，急促的声音和温度让人有些发毛，但燥热的阳光在湖边绿荫下温柔了许多。
北湫在湖边草地里正喂着一直小狗，小狗通体金黄，毛茸茸的触感和黑溜的大眼十分讨人喜欢，这吃着北湫递来的火腿肠，十分享受。
“毛毛，慢慢吃”，这是北湫给小狗取的名字，毛毛是一只流浪狗，在校园里溜达，只有累了才会回到湖边这个小窝旁。北湫每天经过这都会来这喂它一点食物，也坐在草地里陪小狗小憩一会儿。
“潇潇，这边”北湫把最后一根火腿放在毛毛前，自己站起身等着楚潇潇走来。
“下午有什么事没？”
“没..复习吧”楚潇潇吃完饭就看到北湫的微信，说他在这等自己。
“上次说教你弹的曲子，就今天吧”
“不用了吧，下次下次，我还想复习会儿”楚潇潇看着北湫还是有点发慌，她现在不想和北湫接触太久，她甚至臆想会不会家族已经派出了眼线在身边。
北湫拿过楚潇潇的单肩包挎在自己肩上“那去乐器室自习”，毛毛叼着火腿肠本来吃的津津有味，忽然它盯着出现的楚潇潇，缩在北湫脚边。
“毛毛，我明天再来看你”，毛毛蜷曲着身子，扔下火腿肠，向湖边的教学楼里一溜烟跑了进去。
“那，就去咯”楚潇潇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她不可能一直躲着，那一天总会来的。
“走吧”拉着楚潇潇手腕直接向音乐学院的教学楼走去。音乐楼就在湖边的丘陵下，那是一片竹林，建筑保留了苏州园林的设计风格，悠扬的乐曲声回荡其中，回廊是镂空的雕塑，迂回前行。
“乐器室应该中午锁门了吧”楚潇潇记得以前和室友来这玩过，只要不上课，这边教室都是锁门的。
“你在这等我”北湫敲了敲楼层办公室的门，进去不久就拿着一串钥匙走了出来，闲庭信步间笑了笑，“我不记得有锁门了”。
楚潇潇挑挑眉“你这是偷来还是抢来的？”
“没什么，就是和保安聊了聊”
北湫走到钢琴旁，指尖摁下几个琴键，清凉如瓷的触感十分柔顺“琴不错”。
“我来试试”，楚潇潇刚刚迈出脚步，走上钢琴平台阶梯，突然一只毛茸茸的狗猝不及防从角落冲出来，叼起她的裤脚狠狠拽了一下，楚潇潇一个踉跄，瞬间失去平衡，朝地上摔了下去。
“汪汪！”那只狗赫然就是毛毛，它再次望着北湫，叫唤了几声后飞快从窗户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