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揭瓦,你丫头可是要挨打?啊!咯咯咯咯咯咯……”
靖宁府,振衣堂,梁老太太正乐得开怀。
却说咱们表小姐一时兴起,三步并两步上了房还揭了瓦,着实把内院里一帮老婆子小丫鬟吓得不轻。有那腿脚麻利的往外报信儿喊人,不多时便传到了海清恬那儿去。
恬二奶奶掌家管事,俗务缠身,可正忙着。冷不丁有下人火急火燎地来报,语焉不详得,翻来覆去就是什么“姑娘上了房顶啦”、“可吓坏奴婢们了”,给她听得一头雾水。一算时间俩姑娘差不离儿方才下课,先以为是玩了什么危险的花样儿,转念一想有铁蕤在,怕是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待她抛下事情领人赶到园子里,正瞧见一座门儿上架着长梯,旁边儿蔡清瑜一脸尴尬地被一票丫鬟婆子围着“嘘寒问暖”。这个摸摸胳膊,诶,没磕着;那个看看腿脚,嘿,没碰着。好嘞,零件儿齐全,嘛事儿没有!
还不待海清恬开口问话,振衣堂又来了位妈妈,跟恬二奶奶见了礼,说是老太太请姑娘们过去说话。也是这个理儿,靖宁府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哪儿能瞒得过梁老太太。
于是海清恬便带着姐妹俩往振衣堂来了,一路上蔡清瑜都叫铁蕤拽着小手,生怕她又飞了一般。
,到得振衣堂众人见礼落座,梁老太太问起:
“今儿个何事这么热闹哇?”
清瑜抬目跟铁蕤对视一眼,低下头扣扣裙角当鸵鸟。
恬二奶**一个接话儿:“媳妇还没来得及问,母亲便把人都叫来了。”
语罢又转对两位姑娘道:“究竟什么乐呵的,讲出来让老太太开开心。”
铁蕤又看了清瑜一眼,见她还是那么个无赖样子,揉了揉眉心开口道:“原本不是多大的事情,下人们不晓得妹妹的本事,没得大惊小怪!”
铁蕤把方才之事复述了一遍,末了添一句:“孙女跟妹妹顽得不好,惊扰了府里……”
她话没说完,便被上头已然开怀大笑的梁老太太打断了——
“上房揭瓦,你丫头可是要挨打呀?啊!咯咯咯咯咯咯……”
清瑜端正地坐着,满脸尴尬的笑容。本姑娘哪儿知道蹦跶两下能这么大动静呐呜呜呜呜呜呜呜!
梁红钰回了气儿,对着铁蕤摆了摆手,说道:“谁家没有皮猴子上个树、下个池塘的?咱们家因得了你们兄妹俩,都是规矩孩子,倒叫这帮下人没了见识,大惊小怪的叫人笑话。”
语罢叹道:“孩子少了哇——难得热闹。”
这话出口,清瑜突地感觉气氛不对,抬眼扫了一圈,见二舅妈正送茶入口,眉目面庞都隐在水雾之中。想来也是,偌大的靖宁府,三个女儿外嫁不谈,三个儿子里,老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留个娇俏媳妇儿守活寡,老四当了三十多年铁光棍儿,唯独老五有一儿一女,哪能热闹得起来。
好在这话头很快便过去了。
铁蕤接了老太太的腔,说道:“也怪不得下人,我竟也没料到,瑜妹妹早是入了境的武者,神通广大。上房揭瓦,只当是寻常!”
“姐姐~”ヽ(#`Д′)?清瑜可算是开了腔儿。
相互打趣了几句,梁红钰笑问清瑜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你说的?”
哎呀妈呀这好羞耻啊!装逼时候一时爽,回想起来简直要了命!
清瑜羞赧应道:“小说话本儿里看的段子,叫姥姥…见笑了…嘿嘿。”
梁红钰闻言一笑。她看着这个外孙女儿啊,总不自觉地去想自个儿的小女儿,这倒也是人之常情。铁悠当年也是这般,不学女红、不喜脂粉,也就是碰见了蔡明远,学着下厨做了几道菜。可惜自己没教好她,传了一身武功却又处处相护,由她任性,终究心境不能过关,自食苦果。倒是这外孙女儿,如今瞧着像是有些格局,比她那至多只会喊叫“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蠢娘亲要成器些。既然如此,某何吝保她一场前程!
“小瑜儿,咱们家的鹰爪功,你修到什么地步了?”
清瑜听得一愣,突然正经嗷?忙答道:“‘玄感’之后,并无甚进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玄感”之后快俩月了,她是一点儿获取“战斗经验”的机会都没有,日常给鹰爪功攒下来的挂机经验只能放在那儿好看。观澜诀则是升级需求经验增长得太快,想上三级还得好些日子。
梁红钰点了点头,这才是常事,要是“玄感”之后马不停蹄地功行一日一进——你当你是“日月当空”梁红钰呢!
“插花抹茶这起子玩意儿,学不来也不打紧。你歇息几日,姥姥带你看看别的,散散心!”
这话一出,堂下众人眼中皆有异色闪烁。海清恬抱着茶盏欲言又止;铁蕤在见识了清瑜的武道天分后便有预料,只在心中轻轻一叹。
相比之下,蔡清瑜想得就简单得多了:
“诶——看来这逼,还得装呐!这才念了一句,我还有好多嘞!”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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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清瑜起得比往常还早些,晨练后换了身衣裳便带人直奔振衣堂——昨儿个老太太遣人来打了招呼,今儿要带她出去“散心”。
清瑜到得巧,老太太这儿刚在偏厅摆上饭,红豆莲子羹配几样品相精美的点心。
见外孙女儿来,梁红钰笑着招手唤她入座:“来,今儿个照你那时辰,叫什么?吃早餐!”
清瑜不敢怠慢,全了礼数方才坐下,问道:“姥姥,咱们这是往哪儿去,要这么早便预备出门?”
梁红钰摇摇头:“说起来也不远,也就是咱家在城外的庄子。我想着早去早回,天儿渐热了,午后那太阳,毒的很!”
清瑜眨巴眨巴眼,没想到是这么个回应,不禁莞尔。自己心里总把老太太神化了,好似寒暑不侵、餐霞食气一般,却不如这般真实亲切的可爱。
梁红钰不喜甜食,也不惯在这个点儿用餐,稍吃了些便放下了。她一边儿看着清瑜吃得倍儿香,一边儿开口说道:“小瑜儿,姥姥带你去见识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咱们家有这个条件,你不耐烦闺阁那一套,也有另一条路可选。今儿个便带你去看看,这条路怎么走。你心里有个底儿,不拘看到什么,想问就问,百无禁忌。可听明白了?”
蔡清瑜嘴里包着红豆莲子,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惹得梁红钰发笑,亲拿帕子来给她擦嘴巴。
她激动呐!梁红钰没明说要带她去哪,但凭她曾经的见识有所猜测绝不是难事。昔日铁平之威压江湖一个版本,对玩家来说他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大理寺少卿,而是“六扇门老大”!问题是,这个“六扇门”到底算个什么概念?从前大家没细想,笼统地以为便是朝廷的力量。可如今她在这边待了这么许久,甚至跟铁意本人朝夕相处一个多月,才明白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朝廷自有法度,人员皆有归属衙门。虽说铁家执掌天下刑事,那也不能让铁平之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便宜行事调动人手。更别说,大梁根本就没有一个专司治理所谓“江湖”的衙门。
那铁意到底凭什么布控整个江湖的呢?好说,清瑜来这边儿听了一个新词儿——
“云中府!”
用完了早饭,梁红钰带着清瑜领一队人乘马车离了府,出城奔西而行。先在官道上行了大半个时辰,渐往小路转,到得那乡村田庄之间,纤陌纵横,马车不能行。祖孙俩下车换乘二抬的竹滑竿,又颠儿了两刻钟才到地儿。
清瑜由远及近打量了一路。这处外面儿上瞧着不过是个颇具规模的庄子,但心里早有先入为主,清瑜自然不会小觑了它去。细细观察便可发现,这庄子外墙高厚,三丈有余,大门竟是镔铁而制,正门这一面儿便有四座哨台高出墙来。
这会儿几座哨台都空着,大门儿洞开,十八名武士着玄色劲装分列两旁,抱拳躬身,却是一语不发。场面静如空山,庄严肃穆,清瑜人在轿上,有帷纱相隔都忍不住坐直了脊背,不似梁老太太一般毫不在意,仍是百无聊赖地歪着。啧,看看,什么叫气度!
两抬轿子徐徐进了庄子,身后大门“嘎吱——”得合上。清瑜忍不住新奇回头张望,只见那十八名汉子仍保持姿势一动不动,雕塑一般。唉,这排场!
进了大门还不算完,先过一条两丈宽的卫河,再穿了一个城门洞才到得一片校场空地上。这钱塘郊外,乡村农户之间,竟藏着这么一座……说是堡垒也不过分了。
一行人在校场北边儿的点将台旁落了地,清瑜下来伸了伸胳膊腿,环视一圈将景物尽收眼底。这校场甚为宽阔,怕不能容两、三百人的队伍集合操练,周围每隔数十步便有岗哨。北边儿正中设点将台,台后才有建筑成片,只是大多低矮,高不过三层。
这铁家的地盘上,梁红钰亲至,自然不会没有接待。老太太轿子方落地,便有人在一旁候着了。
“小庞,今儿怎么好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
“可不是场面活儿!那帮后生拜见您一面,便能发奋努力两三个月!”
为首的答话人收起抱拳的双手,直起身来。此人花白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眉毛胡子修得整整齐齐,穿着也是简单干练,令人见之而觉可靠。不过嘛,观这位的须发、皱纹,少说也有四、五十岁,如今却在这么一位宫装美妇人面前居“小”……着实是咱们老太太过于BUG。
二人是几十年的老相识,什么玩笑都开得,闲聊了两句,清瑜便从后头走了过来。
“小庞”见着清瑜便好似见着了什么宝贝,抬手唤了声“表小姐好”便停也不停地接着道:“不满十四的‘玄感’,还身具夫人的“夜明珠”……啧啧啧,咱们‘云中府’也能出这般的天才种子!哈哈,不输给那些名门大派!”
梁红钰一翻白眼儿:“咱们自个儿不算是名门大派嘛!”
“小庞”嘿嘿一笑,他是正儿八经的江湖人出身,内心里还是把“云中府”跟“江湖”割裂开来的。
梁红钰抬手一指,对着清瑜说道:“这是你先姥爷身边的人,你喊声‘庞爷爷’便是了。”
“小庞”连道“不敢”。
清瑜乖巧地行礼叫人,却垂睫掩着双目中的异色,怕让人看出端倪来——这一位,她竟是认得!
2.0后,开放“朝元”以上的武学,铁平之领衔的六扇门便是玩家最主要的渠道,没有之一!这一方面是因为六扇门的武功虽然品级不算高,后期乏力,但胜在实用性强,获取难度不高;另一方面便是六扇门无可复制的优势——不计出身!
江湖上恩怨纷杂,往往你把这一派声望刷上去了,说不定在哪个仇家那里声望就自动变红,甭想两头捞好处。而六扇门儿不论来处,不问去处,只要你给我办了事儿,便有应得的奖赏,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是以基本每个玩家都会去六扇门走一遭——反正又不冲突,多几门武功谁不想要?适不适合练再说嘛~
所以说,基本每个玩家都会去靖宁府见一见这位被戏称为“新兵训练营长”的连环任务发布人——“致果校尉”庞盛海!
如今看来是官方偷懒不想多做场景,庞盛海哪儿是一直待在靖宁府呐,分明是在这钱塘城外的“云中府”!
二人见过礼,庞盛海便直奔主题,问梁红钰道:“不知夫人想从哪查起?”铁家在正事儿上的作风便是干净利落,没有梁老太太来了先移步堂屋喝个茶的说法。
梁红钰挑眉想了想,问道:“铁菁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庞盛海正色答道:“小公子课业都已结束,此时应在演习。”
梁红钰闻言把手一挥:“走!先去看看孙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