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300800000021

第21章

何春生给程志仁买了条好烟,还假说是拉广告的时候厂家送的,这顿饭菜肯定是他来付帐。程志仁一定又是受之泰然,觉得理所应当。

何春生可不像金伟似的瞎扑,跟谁都说好话都送东西。他是重点突破。他早就看出了程志仁和荣总编的特殊关系,所以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在程志仁身上下工夫。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该给时光点颜色看看了,不然自己的前程就要耽误在这儿啦。比起金伟,时光的威胁要大得多。金伟也就是背后来点小猫儿腻没什么新鲜的,不堪一击,不定那天就不攻自破。时光可是小看不得,赶紧得想着儿收拾收拾。万一哪天有了转正的名额,第一个就得轮上这小子。刚才经理部的会一散他就跑去把程志仁约了出来。

何春生知道程志仁刚离婚,影影绰绰地觉乎着程志仁对赵兵兵像是有点意思。有一次也是两个人出来喝酒,程志仁喝多了,酒后吐真言,说是做梦都想着报社的两朵金花儿,茅频要是也能离婚最好,离不了作情人,赵兵兵是个过日子的,文静,有教养,找老婆就找这样的。还抱怨说,为了把赵兵兵调进报社,他跑前跑后没少下工夫,可赵兵兵一点不领情,至今对他没什么明确的表示。

何春生一次和传达室的老侯闲聊,从老侯嘴里知道了时光和赵兵兵有过一个可疑的晚上。这之后他还发现时光对茅频似乎很有点意思,两眼紧盯着不放,茅频见了时光也老是回报一个甜蜜的微笑。

当我看不出来?甭来这花花肠子,我什么眼神儿?

何春生装着不当回事的样子,闲聊天似的把这些发现讲给了程志仁。这是一箭双雕——既讨好了程志仁又收拾了时光。

听了何春生的话,程志仁果然沉不住气了,他狠狠地喝下了满满一杯啤酒,用力把杯子蹲在了桌子上。

“这是文化单位,是报社,又不是茶馆妓院。”程志仁满脸通红愤愤地说,“这还行?我哪天得和荣总说说……”

何春生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心情舒畅地付了帐。心里说,花一顿饭的钱卖俩便宜,值!

中午饭以后,时光拿着刚写好的一篇稿子来到编辑部大厅找到了老尤。

老尤看了看时光的稿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中,你看,让你难受一次,中了吧?”他从花镜上面看着时光,操起河南腔开玩笑说。“喜欢这行吗?我看着你还挺喜欢的,难得。回去有空再多看看书,这只是消息的一种写法,以后熟了可以试试别的写法。通讯、小品文、特写、小评论都可以练练……做一个好记者可不容易。既然喜欢吗,就钻钻,有意思。现在的年轻人有点想法的真不多,你看看,”说着他拿起桌上的几篇稿子掂了掂又扔回了桌子上,“这还是咱们记者部的人写的呢,不中啊,不中还不能说。人老了,又是聘用的,说话不占地儿,算啦,管那么多干什么呀?唉……”

老尤的话今天格外多,也难怪,人是需要和别人交流的,编辑部里老尤和别人交流的机会实在太少了。时光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稿子,看到标题下面赫然写着“本报记者程志仁”的字样。

“您给我指点着点,您要是不嫌弃我就拜您做个老师……”

“回去看看书吧……”老尤含含糊糊地说。可能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多了,他开始低头看稿子。报社里这一帮那一派的,他可不愿意搅在里面,不能让别人看着他和这个近那个远的。

时光看看已经不再搭理他的老尤,转身向外走去。

编辑部的隔板把编辑们隔在了一个一个的格子里,格子有半人多高,里边的人也只有站起来才能看见外面,像是鸽子笼里的探头探脑的鸽子。在靠大厅门口的格子里,田刚露出的脑袋。田刚看见了时光,远远地向时光招手示意。

格子里,程志仁正背对入口坐在椅子上,晃着二郎腿看报纸。田刚站着靠在桌子上抽烟。桌子上摆着小镜子和茅频的一张彩色照片,时光想起来了,这是茅频的“办公室”,这会儿她人不在。

“你老婆出差啦?这是多好的机会,还不打个时间差,把茅频约你那儿去啊?你不约,我可下手啦,这一阵子我可是忒素啦。”程志仁没看见进来的时光,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对田刚说,“唉,上次你们去的那个新闻发布会怎么样?肥吗?我可拉空了,挑了半天还是摊上了个瘦的。就吃了顿饭,发了个笔记本,吃的还特次,真他妈的没情绪,就这么打发我?别逗了,发稿?玩淡去吧,我他妈的一个字也不写。”

要不是亲眼看见,时光真不相信这些话是出自平日一本正经目空一切的程志仁之口。

“来来,坐这儿,聊会儿。”田刚招呼着时光。

程志仁转过头看见了时光,正讪笑着的脸马上拉了下来,坐在椅子上没动地方,又低头继续看他手里的报纸。

“今儿,今儿没事儿啊?”时光气短地对田刚说。

“唉,哪天都这样,”田刚还是一副漠然的样子说,“你们那儿怎么着,老那么忙?”

田刚肤色黑黑的,人很瘦,骨架很大,穿着随意而整洁。五官看不出那儿好,但搭配起来却很和谐。一双永远不会有严重表情的温和的眼睛。时光看着田刚松弛了许多。

“不是又加定额了吗?每月八千啦……”

“于诗风这鬼东西,绝对又是这鬼东西的主意,你信不信阿程?”田刚说,“知道临时工听话老实,他妈的逮住蛤蟆攥出尿水来……”

程志仁用眼角瞟着时光,那表情似乎在说他坐着的地方不是编辑部而是茅频的私人住宅,而他是这私人住宅的全权代表。他这是第一次和时光说话,这之前他从来没把时光放在眼里,何春生告诉他那些有关赵兵兵和茅频的信息以后他才开始注意这个其貌不扬的时光。想到这么一个人竟然会成为自己的情敌,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他……不是让……啊?”时光指着田刚,想说是田刚让他过来的,可脸红心跳,话出来以后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

“哪能这么说?”程志仁不满地看了田刚一眼,好像把时光叫过来是一个错误似的,说,“他们这些临时的,又不是报社请他们来的,对不对?我就不同意招这么多的广告外勤,于总这路数欠考虑。广告效益不能靠几个试用的临时工去拉,其实说穿了就是去骗。应该靠报纸本身的质量,得在报纸本身下工夫,办出特色了,企业厂家广告自然就主动找上门来了。对不对?再说了,像他们这样的,没学历,不懂新闻,有的还是工人呢,以后这个报社的人员素质不就完了吗?这是文化单位又不是贸易公司。没转干呢吧?以前接触过新闻吗?什么学历,你是?”

“嗯……没有,只是……只是,受了点……受了点,家里的……”时光已经无地自容了,本想再说说出过书的亲爸,可嘴唇乱抖到底没说出来。

“嗬——,讲的那么郑重其事的?不要听这个家伙的……”田刚可能看着脸憋得通红的时光,安慰着说。“就这张小不拉子的破报你还想搞出点什么名堂啊?快成部里的黑板报啦,你看看呀,就这一版,”他顺手拿过一张报纸接着说,“头条是部长讲话,二条是副部长指示,倒头条是什么司长的工作计划……让我说,用不着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干脆划归部里改成机关报行业报当儿子得了,还能名正言顺的拍马屁。话说回来了,这也叫新闻?”

田刚声音不高,慢条斯理,但话说的实在、尖刻。相比之下,程志仁声调铿锵,抑扬顿挫,显得虚张声势、外强中干。

“田刚,你呀……”有时光在,程志仁很不自在。他站起来,说,“我要是有你那文笔,嘿!你不会不写部里,你不会给别的大报写,对不对?新闻界你又那么熟?别老说这些泄气的话……”说着他准备往外走。

“不是那么回事。”田刚全然不顾程志仁的难堪,说,“我现在就是想着搞钱。唉,哥儿们,捞多少了。发了吧?”他看着时光问。

程志仁听着他越说越不象话了,转身向外边二层记者部办公室大步流星地走去。时光不只一次地看到他这种走路的样子——兴冲冲的好像上足弦的发条。程志仁两个肩膀窄窄的、遛遛的、微微前拱,顶着个头发稀疏蓬乱的小脑袋,整个人站在那儿像根筷子,细且直。洪亮的嗓音、目空一切的神情、永远兴冲冲的动作多少弥补了他外形上的缺陷。

时光又和田刚聊了一会儿,浑身的不自在缓解了许多。田刚写的文章每次都登在报纸的显要位置,都是大块儿的。时光从心里佩服。田刚没什么架子,每次见了时光都客气地打招呼,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和那学得生硬拗口的粗话,反而显得平易、自然。同样的话如果是金伟说,那效果会截然相反。他自己说的好,“玩笔杆子的都是酸臭酸臭的,少装孙子吧,

招人烦。”

赵兵兵到编辑部大厅来给编辑们送资料,看见时光在茅频的“地界”里,她从远处狠狠地瞪了时光一眼。

茅频没在,不然又说不清了,时光急忙告辞了田刚,走出了编辑部。

看着经理部那排灰不溜湫的平房,时光不是个滋味。报社这阵势就弄的等级不一样,以前还真没有在意。编辑部大厅显得富丽堂皇高不可攀,二楼的总编辑和记者办公室封闭清静,像是原来厂里的总配电室——那儿的人要是不高兴喽一拉总闸爱谁谁全傻。经理部破旧低矮,像是一些人家给不再中用的老人住的偏房耳房。经理部离编辑部只有几十步的样子却显得那么远,只有两层高的总编辑和记者办公室显得那么高、那么神秘。

照于诗风的说法,时光推算自己这样的最多只能算是三等公民。对于程志仁、严敏章这样的每次都有大块文章见诸报端、都有署名责任编辑的字样在版面上的大记者大编辑,一等公民,时光真的从心里盼望着能当面请教,可老是受到冷眼。难道是自己大逆不道?难道是自己在亵渎新闻?每次看到严敏章们反感的表情,时光想不通。

几次进编辑部,时光能在近前儿细看这个他曾奉若神明的地方——爬格子的动物聚集的格物园。他惊讶地发现,格物园里的格物们也不都是纯种,也有和他一样的粗俗语言、粗俗念头!从根儿上说和自己没什么两样!

这是一种失衡,一种虚脱,一种自卑,也成了一种动力和希望。

同类推荐
  • 梦圆景泰蓝

    梦圆景泰蓝

    一个为生活打拼而进入老北京一个古老的行业,并为之作出过贡献的手艺人,一个工匠的辛苦历程。
  • 原生如网

    原生如网

    丁小文是一个长相中等偏上,智商中等偏上,学习成绩中等偏上的女生。按理来说,她的家庭也应该理所当然的中等偏上。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原生家庭就像一个网一样,无时无刻的笼罩着她。活着活着,就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 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

    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

    北方冬季的白昼特别珍贵,现在天已经黑透了。
  • 家族姐妹

    家族姐妹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在茫茫人海你们有你们的成功,我们有我们的生活。在过去旧社会也好,如今新时代也罢,摆脱不了老一辈的开枝散叶的传统美德,大多数姐妹为那个时代的思想做了牺牲品。现如今各种家庭的各种不满,都或多或少是那个时期种的种子,叫种瓜得瓜的原由吧!
  • 我的邻居是个神经病

    我的邻居是个神经病

    和神经病作邻居,本来以为可以用专业知识化解矛盾,不想引火上身,大败而走。
热门推荐
  • 绝杀孤岛

    绝杀孤岛

    以凌风的伪装生涯,迁出一个家庭在抗战时期的报国情怀和一场场的悲欢离合,他们站着不同的立场,具有多重的身份,他们相互猜忌,却又唇齿相依,在一场场殊死搏斗中,一个个秘密被揭开,背叛,杀戮,鲜血,身份的交错,一切的一切,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 你好,前任先生

    你好,前任先生

    前任要求破镜重圆?不好意思,目前追求者较多,请取号排队。前任也不能插队哦。前任表白我喜欢你!我也是啊,我也很喜欢我自己呢。
  • THE HOUSE OF PRIDE

    THE HOUSE OF PRIDE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白棉花

    白棉花

    黄蓓佳2010年最新倾心力作“五个八岁”长篇儿童小说系列中的第二部。作品从一个八岁乡村男孩克俭的视角。描绘出抗日战争这幅宏大历史图卷中的一个片段。1944年,抗日战争胜利前夕,一段战火连天的岁月,一朵从天而降的“白棉花”,一位叫“夹克”的美军飞行员,一个懵懵懂懂的八岁少年,一群淳朴善良的乡邻。寻找、呵护、相识、相知、别离还有以生命为代价的援救和保护。一段时而紧张激烈时而催人落泪的故事,彰显了人性的光辉,谱写了历史的悲歌。
  • 凰医帝临七神

    凰医帝临七神

    (原名《焚尽七神:狂傲女帝》)前世,她贵为巅峰女帝,一夕之间局势逆转,沦为废材之质。魂灵双修,医毒无双,血脉觉醒,一御万兽。天现异象,凰命之女,自此归来,天下乱之。这一次,所有欺她辱她之人必杀之!他自上界而来,怀有目的,却因她动摇内心深处坚定的道义。“你曾说,你向仰我,你想像我一样,步入光明,是我对不起你,又让你重新回到黑暗。”“你都不在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像向仰你?!”爱与不爱,从来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带走了所有的光明与信仰。
  • 组织:当代理论与实践

    组织:当代理论与实践

    对于当今世界的组织来说,如果它们是企业,就必须为了竞争而适应和创新;如果它们是公共服务的提供者,就必须为了满足社会不断增加的期望而适应和创新。有一点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了,那就是传统的组织形式并不能为达到这些要求而提供很好的帮助,于是人们便尝试起了一系列的其他形式。这些其他形式通常被称为“新组织形式”。
  • 雾岛传说

    雾岛传说

    这里,是时间的边界。你永远不知道,一扇门,一堵墙,一口井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世界。露露笸:你,你,你怎么可能来这里?你只是游戏里的一个人物而已。单溪:是啊,我只是一串代码,一串数字而已,我为什么可以到你的世界?你有想过吗?或许,你也只是一个npc?说完,他露出一个邪恶的笑。一场又一场的冒险,只为寻找你的踪迹。可你,又在哪里?
  • 王者风暴

    王者风暴

    世界崩毁七百年,少年周烈接到一个来自七百年前的电话,使他从此踏上了追寻世界奥秘的道路。这里是新的纪元,开拓者激发古老的血脉,踏着前人的脚步前行,他们相信自己终将升华。书友群:178268253霸道的秦皇,睿智的汉武,无双的白起,忠义的岳飞,祖冲之,徐霞客,李淳风,扁鹊,邵雍等等,这些古人在今人的信念中复苏,与今人一起扶摇直上,激烈碰撞,交相辉映。
  • 浮生

    浮生

    本书中,作者借散文之笔,通过描写和记述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的给作者带来震动与思考的事件,写出的一部用诗心对生活不懈的追问。作者疑怀世俗,却又透出对世俗无限的衷爱。病痛、孤独、乡愁、自然、田埂,哪怕是作家自己无奈中替老姑父在北京的医院高价挂号,而病人千里迢迢到来之后,专家医生又无端地休息歇班,还是作家在文中写到故里,站在村头,对田野、村落、物景、人事的点点滴滴,都有一种浓到化不开的爱,有一颗对庸常生活的感谢心。甚至作家写到这些细碎的日常,有一种不愿停笔的渴望,仿佛不画出生活落叶的筋脉,就不足以在一幅油画中表现林地树木的繁华和更替。作者的叙事十分从容,笔尖的脚步,从来都不因风雨到来而凌乱、而急迫。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