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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赵克后来说,在平各庄的第一年,日子过得特快。吃、睡,干活儿。其他什么事儿都没时间想,什么功能都没了。

其实这一年出了好多事儿。

两位伟人逝世。

唐山地震。

那天夜里地震的时候,房子摇晃了几下。据说震中离北京远着呢,基本上没什么威胁。但第二天就听说北京已经搭满了地震棚。为声援北京城里的抗震救灾,红砖围墙中的学生们一哄而去,杀回老家。有些人借机会想着一去不再回头。后来就真的没回头。地址和画家没能坚持,赵克也回城了。大鼻涕表现突出,和贫下中农,和大小队干部关系融洽打成了一片。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在村里广为传颂。她干活儿“下尖儿”从不惜力,不仅敢与天公试比高,而且敢与贫下中农敢与男劳力男同学们试比高。去挖河,看到男人们吃了十几个包子,她也巾帼不让须眉,一气吃了八个包子。装满淤泥的独轮车爬高坡,女社员们都犯怵,可她却敢和男社员比着谁装的更多跑的更快……“五敢精神”在广阔天地闪耀着灿烂光芒。党支部开始考虑她的入党申请。大鼻涕眼看成了学生中第一个回城的幸运者,但她却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魄力和勇气找到了大队干部,说是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才刚刚开始。她强烈要求继续再锻炼下去决不半途而废。就这样,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让人眼红的机会,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不仅感动了广大社员群众队长书记,也感动了包括赵克、时光在内的同学们。

大鼻涕已经不太注意时光了,原因很简单,时光正处于发育的青黄不接时期——不太好玩,不太卡通了,但还没具备那种男人的成熟感。

伙房胖管理员用学生们的细粮换粗粮,从中渔利,没等赵克他们发难就不攻自破,被发回原来的小队仍旧当他的普通一农。伙房呆惯了,下地干活儿,又没了油水,不适应,入不衍出。没几天,养的一身肥膘消耗殆尽,黑瘦得判若两人。

说是实习劳动,原想着那劳动有实习的性质,不会动真的。一年过去了,应了刘宝贵的话,劳动就是劳动,什么实习不实习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冬天的寒冷,夏天的暑热,铁锹头磨秃了,手磨出了血泡又起了老茧,老是吃不饱,老是睡不够,老是想着足足地吃一顿猪肉炖粉条大白馒头,老是想着不干活儿足足睡它个七七四十九天。学生们在这里,一切都变得和社员们一样。当然,吃饭不用自己做,工分没有社员高。当初赵克仰慕的精英们,把梦改在城里。画家在城里帮助一个货真价实的真画家办一个画展,地址在城里酝酿组织一个“青年国情考察团”,准备到全国各地游历。三人精英小集团由于出现了观念上的分歧而告解体。分别的时候赵克大伤其自尊心和自信心——一连几天夜不能寐,写了一首深情而热烈的长诗,买了两本精致的笔记本分别抄在扉页上,送给他景仰的高品位朋友,可地址和画家对他的细腻的感情却不以为然,一走就如石沉大海,连封信也没再来过,使赵克好一段时间痛苦的不能自拔。看着他,时光倒有些幸灾乐祸。心想,自己让人看不起,总算还知道几斤几两吃几碗干饭,不像你赵克,何苦自作多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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