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方看着上座的云皇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
匆匆行过礼后，齐方问道：“陛下深夜召见小子，不知所谓何事？”
齐方想到进门云皇那句“好一个杀人不用刀”，就知道皇帝找自己是为了那篇《我与边国利害论》的策论。
“你可知道我云国世代与边国交好，太祖皇帝建国之时，与周边诸国签订盟约，世代为兄弟友好之邦。”云皇也不跟废话，直接拿《我与边国利害论》开门见山。
“但陛下可知民间有一句俗语，叫亲兄弟明算账。”
“好一个亲兄弟明算账，你可知道，你这句话要是被御史台和鸿胪寺听到，他们会怎么说你？”云皇依然在笑。
“无非说我目中无人，坐井观天罢了。他们说来说去也就那么点东西。”
大太监周全喝道：“小小年纪，口出狂言！御史台和鸿胪寺的几位大人，乃国之栋梁。”
齐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老公公了，从他第一次进宫，周全好像就不喜欢他，动不动就说自己口气大。
云皇瞪了周全一眼：“好了，你也别说了，年轻人总归脾性大些。”又转向齐方问道：“那你说说，怎么个杀人不用刀？”
齐方说道：“自本朝太祖、武宗皇帝以来，四海承平逾四十年，我与周边诸国相安亦四十年。”
“但亦是因为这四十年，四十年很长，长到足以让一个国家复苏过来，我云国就是这样。”
“太祖皇帝定鼎后在位十三年，这十三年仍在马上征战，国无一日安宁，到武宗皇帝即位，先皇亦花了近十年时间抵顶各方，及至陛下您即位，我云国历三代，六十余年，才换来这海晏河清之世。”
“这六十年，我周围诸国发展如何，我所知不多，我想，在诸国，应该也有我们的探子吧。”
大太监周全哼了一声。
齐方笑了笑，继续道：
“陛下爱民如子，不轻动刀戈，但别国会怎么想？所谓静极思动，四十余年的太平日子足以让有些人的心思活动起来。”
“须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国与国打交道，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除了利益，没有其他，也不能有其他。”
“所谓‘杀人不用刀’和书上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同一个道理，但我想的却是，用商战杀死边国。”
“商战？”云皇口中轻念，又对齐方说，“自古农为本商为末，你要商战，我云国百姓将丧失维生之计。”
“非也非也。”齐方摇摇头，“就像陛下准许小子几人开惠民冰室一样，每间冰室，要一个掌柜，两三个伙计，掌柜每年工钱十两，伙计每人每年也有三两银子的工钱，伙计和掌柜吃住都在店里。”
“请陛下算算，一间冰室雇三四个人，这就解决了三四个人的吃住，只拿京城城中算，惠民冰室开了不下二十家，这就解决了七八十人的吃住，这几十人有饭吃，有房子住，还不用风吹日晒跟老天爷抢时间，手里还能存到工钱。如果惠民冰室能开遍全国，开到悟州、历州等边疆去，这样算，能解决多少人的吃住问题？”
“想来陛下也知道我们几兄弟又开了间酒楼，那酒楼不大，上下两层，连掌柜带伙计还有厨子杂役等等，我一家鸿宾楼就要雇十几个人。如果我鸿宾楼能开遍全国，这又能解决多少人的吃住问题？”
“所以，小子才说，要大力发展商业。”
“我甚至想过，把惠民冰室开到陈国、楚国去。”
大太监周全主旨道：“制冰秘法是我云国不传之秘，我云国百姓受益即可，怎能便宜外邦人。”
“这东西又不是什么难弄的东西，硝石制冰太容易被人摸透，我估计，待明年夏天，硝石制冰的方法就会被各商家揣摩出来，到时候惠民冰室生意会一落千丈。”
“但换句话，冰室越开越多，方便的还是普通百姓，死一个惠民冰室也值了，所以明年惠民冰室一定要开到外邦去，去赚外邦人的钱。”
云皇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但旋即一想，齐方这小子在打岔，明明说的是商战，说的是对边国怎么杀人不用刀，这小子谈了半天云国历史和惠民冰室。
一点都没说与边国的商战问题。
云皇不满地低喝一声：“说商战。”
齐方自知不能再糊弄了，缩缩脖子，继而说道：“与边国商战，首先要把自身做大，自身不够大就别妄想能与他们对抗。”
“还是拿惠民冰室来讲，我将冰室开到陈国去，我就在陈国制冰卖冰，运送的过程中我就能把陈国的山川地形河流湖泊还有天气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这些信息价值几何，陛下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云皇眼睛眯着，盯着齐方，他虽表面平静，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不错，这些信息万两黄金都难买。但外邦人不是傻子，不会让你这么轻易进到他们的地盘做生意。”
“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我们只需在他们本地找……”齐方想了一下，“找代理人即可。”
“要他们本国人给我们做生意，我们派个人监督即可。有钱赚，谁不愿意？”
“其实，与其说这是商战，不如说是商业渗透。”
云皇听了点点头：“这项计划急不得，少则十年，多则三四十年，这件事得慢慢计划，好了，你回去吧。”
齐方回去了，云皇却坐在御书房久久不能平静，他意识到，齐方今天所说的，仍然不够完善，不知道他是故意为之还是自己也没准备好。
云皇迅速在脑子里讲齐方说的话捋了一遍，心中迅速将齐方的观点修补了一番，但仍不够好。
但整个计划的雏形已经具备。
“齐方啊齐方，慧极必伤，不知朕能不能看到你腾飞的那天。”
齐方由一个小太监领着出了宫。
丞相府。
“老爷，我看真切了，是礼部尚书齐宣大人的独子，叫齐方的。”
安平口中嘀咕道：“齐方他无官无职，陛下叫他进宫两次，到底所谓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