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猛的话音刚落不久,但觉一阵疾风自上而下吹来,这阵风吹得异常猛烈,余兆与余猛几乎站不住脚,只得急忙将身子紧紧贴着山壁站立,以免被这疾风吹飞了去。
“这是…”紫凝与萧月颜已然感觉到这阵疾风的不寻常,惊疑间听得一阵刺耳至极的声音自山壁处传来,就好似有什么利刃刺进山石间随即在不断刺刻的声音一般,二人定睛望去,却是青冥双手托着青冥剑正急速往地面落来。
那青冥剑深深的刺进垂直的山壁,如此青冥抓着青冥剑,身子下落之势得以缓解,这刺耳之声也是由此而来,但饶是如此,他下落的速度还是极快,他自不知数千丈的高空坠落,这等下落之势定然是极为可怖的。
须知即便是一颗小石子,从极高的地方坠落,若是落在一人头顶,那人也必定落个脑浆崩裂的下场,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此时以萧月颜和紫凝的目力,已是能清楚见到青冥正急速下坠,二人再不犹豫,同时腾身而起,但见二人的身子极速往上飘去,萧月颜一手托住青冥的腰,但觉对方下沉之势极大,自己的手臂被这股下沉之力震的剧痛之下,体内气息一阻,竟是也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带着往地面落去。
此时离地面尚有数百丈,若是就此落到地面,以他们的修为,虽不至死,但也必然要筋断骨折,这却是二人都不愿见到的,如今张羽与凌灵性命危在旦夕,多耽误一刻便多一份风险,他们中要是有人再负了伤,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当此危急之时,紫凝飘身空中,一掌打出,但见一道赤红烈焰立时环绕在二人身子周围,这赤炎一在萧月颜与青冥身边出现,他们二人立时觉得有一股灼热的气息托着他们的身子,让他们的下落之势有了明显的减缓。
萧月颜得紫凝出手相助,体内紊乱的气息得以有了时间调息,过的片刻,但见她周身猛地涌起无数清水,这些清水融合,凝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球,将她与青冥的身子笼罩在内,二人身子尚未触地之际,水球当先触地,水花四溅,虽是淋了二人一身,但他们最后的一点下落之力,也被这水球承受了,二人却都是完好无恙。
“怎么样?没事吧?”紫凝相继自空中飘落,她见二人平安无碍,总算是松了口气,方才可说是凶险非常,若是自己出手再慢一些,或者是萧月颜没有施展出那水球护体,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青冥方才在生死边走了一遭,望向那高耸的山峰,仍是心有余悸,“这山太高了…高的我几乎无法想象。”他之前以劲气腾空而起,至少强行攀登了数但始终不见得那山的顶端,到得后来,他的体内劲气终是不足以他再这般踏空而行,加之那山壁近乎是垂直入云端,他无落脚之处,便自高空极速坠落而下。
也是他于危急时刻机智非常,取出青冥剑刺进山壁中,以此减缓自己下落之势,可即便这样,他若是就此落地,必然也是性命不保,亏得萧月颜与紫凝出手相助,方才解了此次危机。
“这样的山,根本不可能登上去。”青冥微微摇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若想凭借一己之力登上此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紫凝听得他的话,心中陡然一凉,俏脸惨白,喃喃道:“那师兄他岂不是…”
青冥沉声道:“只能再另行想办法。”他虽是这么说,但此时只觉这实在是棘手非常,饶是自己绞尽脑汁,恐怕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
正自愁闷之时,萧月颜缓步走到山壁前,纤手轻轻搭在那坚硬的山壁之上,淡淡道:“或许我有办法。”
“什么?”紫凝与青冥二人的目光同时凝向她,便连余兆,余猛也是听得心中一惊,余兆道:“萧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吧!”
萧月颜微微摇首,并不答话,只看向青冥道:“青冥师兄,借你青冥剑一用。”
青冥不知她是何意,但还是倒转剑柄,将青冥剑递了过去,萧月颜望着其上暗暗流转的寒芒,微微颔首,只道这果然是柄稀世利器。
她继而转身看向面前的山壁,众人但见其手中剑锋一吐,青冥剑的剑刃立时贯入山壁之中,所在位置,正与其头顶平齐,她右手猛地在剑柄之上一撑,身子便立时腾空而上,在其借力腾空而上的一瞬间,左手同时伸出,但听一声脆响,却是在她腾空之时,顺带着将青冥剑自山壁中拔了出来。
萧月颜这一招露得极为漂亮,那一撑,一拔剑的动作,更是显得俊逸潇洒,便是连青冥也不由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好。
他见萧月颜露出这手,心中已经猜到她所说的是何方法,原来她见青冥以青冥剑刺入山壁中,缓解自己下落之势时,便想到同样以此方法,凭空造出一个借力点,如此一来,到得高处,劲气跟不上的时候,还可以此法继续攀登。
她这借着青冥剑,手中劲力暗使,轻飘飘的便可上得十余丈的高度,不过这也是萧月颜修为深厚了,若是换做其他人,纵然能以剑借力,腾空而起,也决计不能在自己身子腾空的一瞬间将剑刃拔出,须知人在往高中伸去的时候,周身的力气都极难施展开,若要一下拔出这深刻在山壁中的剑刃,谈何容易?
萧月颜并没急着就势强行攀登,只飘然落回地面,看向青冥与紫凝,缓缓道:“此法,或可一试。”
青冥摇首失笑,“枉我自认聪明,比起萧师妹来,却是差得远了!”
紫凝见得此法,亦是心领神会,喜道:“这般一来,便可轻易到得山顶了!”
“或许也不尽然。”萧月颜看向青冥道:“既然青冥师兄说这山峰之高不可想象,那么其究竟有多高,我们终是不得而知了,若是在气力耗尽之前,仍然上不得这山峰,那时我们将面临上不去,下不来的境况,即便有剑刃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至跌得粉身碎骨,但如此悬挂在半空中,也是无济于事的。”
青冥颔首道:“不错,高空中根本无法恢复气力,若是有个万一…”他们是怕似刚才的事情再次发生,毕竟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更何况这是性命攸关之事。
“啊!有了!”紫凝忽的一拍手,眉眼间满是喜色,“我们将各自的劲气聚在一人身上,这样一来,就不愁到得后来气力接不上了!”
她此话一出,青冥眼中蓦地闪过一道精光,“此法好!想来合我们三人的劲气,定然是足够的了!”
这也是如今最为稳妥的方法,若是此法还是不行,那么他们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可,该谁去呢?”余兆听得他们三人的对话,不禁好奇的看了三人一眼。
“我去!”紫凝与萧月颜几乎是同时开口,她们二人相视一眼,均是微觉错愕,青冥见此,含笑劝道:“二位师妹若要相争,这谁去都是一样的。”
他话虽是这么说,但登山之人毕竟要承受极大的风险,这一层三人均是明白的,紫凝为了张羽自然可以不惧凶险,萧月颜却也是已然决定舍命相救张羽,此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同,那份担心张羽的心情更是一模一样,是以才能异口同声的请缨出战。
青冥见二人如此,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决定,心中略一沉吟,却是有了一计,“二位师妹,不若这样,我们三人以最简单的猜拳来决定谁去,如何?”
二人听得他这个方法,均觉这样倒也妥当,紫凝颔首道:“那好吧!”
青冥笑道:“我事先可说好,无论是谁去,这都是凶险非常的事情,我与二位师妹一般,都是心中担心张师弟,可再怎么样,我们也要保证自己相安无事,才能有办法去救张师弟。”他这话却是怕若是真抽到了二人中的哪一个,她们在半空中气力不支,却还要咬牙死撑,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紫凝心道:“这可怪了,萧师姐何时这般担心起师兄来了?”她疑惑的看了眼萧月颜,但见其神色仍旧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不见其眼中有一丝担忧神色,心中更觉古怪。
“大哥,你说谁会去?”余兆在一旁相望,心中好奇,不由问向身旁的余猛。
“我怎的知道?我只知道,无论谁去,都是凶险万分。”余猛与这几人相处时日虽不算久,但共患难之间却也有着深厚的情谊,此刻不禁为三人担心起来。
第八十六章飘渺境忆往昔“看来,是萧师妹赢了。”青冥立于山壁前,看向二人,伸出的三只手,已然决定了此次的结果。
青冥与紫凝将体内劲气均是一丝不剩的传给了萧月颜,这借力之法却也殊为管用,萧月颜得二人劲气相助,只觉丹田内暖意洋洋,她看了眼二人,但见他们脸色苍白,神色颇为虚弱,知道那是他们一下透支了太多气力的原因,当下对二人微施一礼,一言不发,转身作势欲要登山。
紫凝望着她洁白如雪的背影,不禁脱口道:“萧师姐…”
萧月颜微微偏头,“你…一定要救醒师兄…”紫凝语气中似已充满了哀求之意,她将全身劲气一时之间尽数传给萧月颜,不知要过得多久才能复原,若是萧月颜失败了,那么他们将再无望取得祝余草。
萧月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她既已点头,就代表,她已答应了紫凝的请求,承君此诺,必然倾力相守!
青冥望着萧月颜跃起的身影,一颗心也始终是悬着,此番成败,均看她了,他之前强行登山,已然是消耗极大,又将自己所存的劲气尽数给了萧月颜,此刻实已然是疲惫不堪,他不禁走到山洞旁,挨着山壁缓缓坐下,缓缓合眸,静坐歇息起来。
“紫凝姐姐,你也去一旁歇息歇息吧。”余兆见紫凝始终伫立在那儿,仰首望着高空,不由上前劝道。
紫凝沉吟一声,微微颔首,缓步往山洞走去,但见凌灵与张羽双双躺在塌上,紫凝不禁坐到塌旁,望了眼凌灵娇俏的容颜,最终目光落在张羽面上,“师兄,你若是能听到的话,紫凝求求你,你快些醒来吧…”她轻声自语,却指望着睡梦中的张羽能听到她这小小的请求,醒转过来。
但总是事与愿违,张羽没有丝毫反应,面上愈显浓郁的黑气更是表明他非但不会醒转,而只会越陷越深。
那么,此刻身在飘渺境中的张羽,究竟是在经历着什么?
眼前的画面数度转换,只是族人惨遭屠杀的情景与林巧儿身死的场景,不断重复出现,如同永远不会停歇一般,见到族人惨遭屠杀之时,张羽只觉得愤怒,愤怒到几乎失去理智,所以他体内的煞气开始翻涌,开始沸腾。
可画面一转,待到林巧儿死在自己怀中的时候,这满腔的愤怒忽而一消而散,所剩下的,不过是无尽的内疚,自责与悲伤,这些情绪如同海水般席卷而来,浇灭了他心中的怒火,也浇灭了他体内刚刚翻涌的煞气。
此刻他复又身处黑暗之中,周遭除却黑暗,什么也没有,他仿若漂浮在黑暗宇宙中的一颗小石子,他双目呆滞,神情木讷,虽然他的周遭尽是黑暗,可他的眼前,却是不断重复出现着过去所经历的一点一滴,犹如散落了一地的珍珠,如今被人以莫名的丝线重新连接在了一处,所有的过往,清晰的显现在眼前。
他就快要支撑不住,精神已是崩溃边缘,他想就此睡去,好让这些都随他的沉睡尽付尘土。有时候,正是因为那些过往,有苦有甜,而到得最后,终是苦大于甜,才会叫人舍不得忘记,亦是舍不得去回忆,只因一旦回忆起来,那份浓浓的苦涩终是淡去那最后一丝的甜蜜,而化为无数病利刃,刺进你的心间,折磨着你的心领,亦是在折磨你的心灵。
古往今来,但凡有过大悲大痛之人,能坦然面对那份悲恸的,又有几人?旁人不说,便是清玄真人,修仙得道已是数百年之久,在他的心中,仍是有一块他轻易不肯触碰的地方,那地方就如同最为隐秘的宝藏,对于不了解他的过往,但又好奇的人来说,当然是宝藏,对于他自己,却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好似一片薄薄的阴云,永远笼罩在他心间,纵然不会导致打雷下雨,但却是平添了许多阴霾。
仙身已成的清玄真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张羽?他小半生究竟在追求什么,却是始终摸不通透,只是在御剑峰上的一句,“手中有剑,方能保护至亲之人。”就仿若一句咒语,突而在这黑暗中响起。
“手中有剑,方能保护至亲之人…”他开始喃喃自语,黑暗中寂静非常,唯有他的这句话在不断的回荡,仿若沙漠中的一泓清泉,仿若雪原上的一丝火种,冲淡了张羽心中的所有情绪,模糊了他眼前所有的场景,只剩那一抹温婉笑颜,永永远远的印刻在他心中,浮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