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很多年后的一个春天,当他再次走过这里,他带了一壶酒,酒里装着回忆。
一、
神灵游弋星空,圣人行走大地。
伟大的灵魂成为真理。
二、
夜是最深的夜,天是血色的天。
战局瞬息万变。云卷风舒,身影交错。
刀光剑影间生死立现,胜负高下只一瞬之间。
青衣剑客一甩剑上血珠,殷红如线。
身后,银铠武士纵使怒目圆睁,粗壮的喉结拼命上下翻滚,也不能止住心口的血。滚烫的血滚落在枯黄的草,烧成暗色的火。他一个字也吐不出,终于颓然地倒下去。
而四下里早没了剑客的身影,只留下齐膝芳草。
三、
一名圣灵的葬身荒野,让高傲又虔诚的主教们愤怒不已。
四、
片刻后,晨歌大陆中,龙之疆域里,扶桑国内,青歌镇上,一个无名的小茶馆。
“如何?”
林随手拍出一枚徽章,带血的徽章,上面萦绕着淡淡的萧杀气息。徽章上是张开双翼的持剑天使,银光流转。
油亮的乌木桌上,所有人骇然、赞叹继而沉默。茶馆里一片寂静,梁间缭绕幽邃的影,只有炉边老猫瞪大翠绿的眼睛在疑惑地“喵喵”着。
小桌对面,瘦削的黑袍老人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只在看向徽章时,眼中有精光掠过。
“闻名扶桑的黑石老人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吗?“林目光炯炯地盯着老人,一脸认真地打趣道。
老者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犹如一潭百年深水波澜不惊,但眉角的皱纹堆得很紧,又骤然舒展开来,旋即大笑起来,仿佛要把几十年来积郁的克制的压抑的都释放出来,一方茶馆里回荡着洪水般的笑声,带着哭腔的笑声,含着泪的笑声。
围在桌边的几个短衫壮汉都是一脸迷惑,林脸上的表情淡了。
“有话说!有话说!好啊!好啊!“老人几近癫狂,语无伦次。
“东西呢?“林问道。
“当然有,当然有!我黑石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老人稍稍镇定了些,缓缓答道,随即伸手探向怀里,”只是东西太过重要,这次出来风险太大,我就没带在身上。“说着抬头望向林,却见林一脸了然的样子,两人无形间很是默契。
“去白帝城,找这上面的人,他会把东西给你的。“
林接过蜡封的纸筒,没急着打开。手一翻,纸筒就没了踪影。
“既然都到了这,就先吃盏茶再走,放心,都是我的人,这茶铁定好喝、安全。“话音刚落,一位跑堂打扮的小伙子跑来码上茶杯添上茶水,而另外三张桌子都是空荡荡的。
炉火摇曳,光影飘忽不定。
剑客微笑不语,端起滚烫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茶很浓,味道很香,沏茶的人手法很高明。
老者端起小茶盏,小口啜着。白汽袅袅,忽然间一阵风将它吹开。
电光火石间,剑客骤然出剑,却不带半点风声。
锵得一声金铁交击,剑锋在半空抵住了一根乌黑细长的无光针。霎时间风暴从针与剑交击处迸发,狂乱的气流把炉火和壁灯吹灭,茶室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降临的一刹那,又是无数声空气被划破的微鸣。
剑客顺势后退一步,一把攥住被气流掀飞的徽章,一双锐利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前方张牙舞爪的黑。
如芒在背,脖子上仿佛挂了二月的霜。虽然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但敏锐的直觉告诉林袭击者就在附近,徘徊着,像毒蛇一样在丛生的影子里潜伏着。
突然在黑暗中出现了一点明绿色,那是老猫晶莹的眼睛。
剑客心意一动,悄然翻转手腕将长剑无声地刺向背后。剑极轻盈,也没反射一丁点的光,但迅速得像是闪电。
“扑哧“。利刃划开肉体的声音在寂静的黑色空间里分外明朗。
剑客旋即侧踏步转身,趁着剑势未老,把剑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圆。依旧是无声,迅速,像黑色的闪电。
从手感上来说,他已经将不速之客一刀两断。
然而他感不到任何的喜悦。
除了他已经没有活人了。林重新点燃一盏壁灯。茶室变得更明亮了。茶室变得更寒冷了。
老人与其他人的额头抑或者是心口上,都深深地扎着乌黑无光的长针,寒光四溢,唯独没有鲜血流出。他们在普通人里算得好手,在高手对决里却死得憋屈。他们的时间都停留在了上一个瞬间,也凝固在了上一个瞬间。
刺客有一双金色的眼睛,一头赤色的短发,高鼻梁和薄嘴唇。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落在不同的地方,光滑的断面流淌着玄色的血。他的上半身除了有一把秘银材质淬毒匕首和几根长针外,就是一个小巧的漆黑折翼天使像。
教堂的异端杀手,隐形的渗透者,服务于死亡的刺客。
林在完好的一张桌子上坐了许久,猛地抓起茶壶,将凉透了的茶水猛地灌入口中。苦涩。冰冷的茶水只有苦涩。不甘甜也不清香。
林狠狠地将徽章再次拍在残破的桌上,狠狠地摔碎了茶壶。地板上是蛛网般的裂痕。
林将折翼天使像收入怀中,跪下狠狠地像老人磕了三个响头,泪从眼角流下来。
林转身推门去。
夜色下的青歌,在绯色的月光下,淅淅沥沥下着薄薄的雨,很轻,很冷,无声,就像剑客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