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诰命夫人告退出宫，唯独棣州郡夫人张氏被留了下来，陪太后说说话。
两位老太太也算是有缘，陈桥兵变夜都在定力院中，也算是老相识，如今又可能成为亲家，自然十分聊得来。
更重要的是，张老太太留下了，张含灵自然而然也就留下了。杜太后不失时机地吩咐一声，宫中的腊梅开了，请赵光美带着去看看。
大娘娘真的很贴心啊！
赵光美由衷觉得，杜太后对自己的疼爱已经超过亲生母子，无可挑剔，这是变着法给自己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啊！
大宋皇宫是在当年节度使府的基础上改建的，面积不小，有些局促，御花园也不过一方小天地。
不过珍奇花木倒是不少，不过寒冬腊月里，绽放的唯有几枝梅花，娇艳欲滴，煞是好看。
“你在金陵都还好吧？”
“挺好的，不过不如扬州。”
“嗯？金陵难道比扬州还凶险？唐国人怠慢你了？”
“不是，是因为没有你在身边。”
“……”
一袭白狐皮围脖衬托的越发雪白的俏脸上，泛起一丝微红，好半天才道：“江南多美人，我在不在有什么关系呢？”
“世间绝色万千，都不如你朝夕相伴。”
一言既出，张含灵的脸颊越发红润，低声道：“许久不见，越发油嘴滑舌了。”
“发自肺腑，真心诚意。”
“可惜……没能陪你去江南。”
张含灵悠悠道：“倒是木兰，听说她在金陵帮了你不少。”
“是，确实替我办了不少事，还与我同游秦淮河呢！”
“嗯？”
“怎么，吃味了？”赵光美凑上前去，笑着问道。
“才不会。”
张含灵摇头，神色淡然道：“东京权贵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皇室贵胄子弟？许多时候，婚嫁甚至就是交易，纵然不愿意，又能奈何呢？”
“难得你想的这么清楚。”
赵光美没想到张含灵如此坦然，这话说的一点不假，除了所谓大男子主义，贵胄之家的子嗣考虑外，皇室子弟少不得还要肩负利益联姻的责任，最为极端的便是和亲。
不过大宋没有和亲之说，但联姻将门似乎是惯例，后来的多位皇后都出身将门。而惯例，往往是开国之初形成的。
自己和张含灵的婚事之所以皆大欢喜，并不仅仅是两情相悦这么简单，而是这桩婚事背后的利益。
一桩婚事，笼络一个手握重兵的骁勇将军，很划算。而且很可能不值一桩，将来还会有别的联姻“责任”。
看看二哥赵光义便知道，除了二嫂符氏之外，还有一位侧室李氏，据说是乾州防御使李英的女儿，还是自家皇帝大哥亲自做的媒。
也许往后，自己也少不了这种遭遇，身为皇家子弟，享受风花富贵，尊崇地位的同时，免不了会有代价。
“含灵，请你相信，无论将来如何，你……都是我心中最想要的姑娘。”
“嗯……嗯！”
张含灵红着俏脸，支支吾吾，不禁有些难为情。
“呀，三叔……”
恰在此时，花园的假山后面，冒出两个小脑袋，赫然正是侄子德昭、和侄女永庆。
“三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永庆想你。”
兴许是时常带着他们玩耍，小丫头和赵光美关系不错，立即扑在怀里撒娇。反倒是赵德昭站在稍远处，看着赵光美有些难为情。
“德昭。”
“三叔。”
直到赵光美呼喊，赵德昭才难为情地回应一声，表情不禁有些复杂，显然是有情绪。
“德昭，可是因为给你订亲的事情，还在生三叔的气？”
赵光美仔细想了想，得罪大侄子的唯有这一件事，半大的少年已经懂一些事情，有情绪也在情理之中。
“父皇的旨意，德昭不敢。”
“对不起，德昭……是三叔自作主张，为了稳住了叛臣，用你的名义乱点鸳鸯谱。”
正是张含灵刚才提及的那个问题，皇室字第不可避免的利益婚姻，小小年纪的赵德昭都没能幸免。
成年以后另当别论，如今这般小便被自己牵涉近来，赵光美还是有些歉意的。
“三叔也是为了平叛，为了大宋……再说，婚约已经不作数了。”
“是。”赵光美想了想，李重进一家被杀，女眷则全部为奴了，联姻之事自然也就子虚乌有。
赵光美笑道：“放心吧，等到过几年，再为物色一桩好亲事。”
“你还是别了吧，皇长子的婚事自有官家、太后和皇后娘娘操心，你就不要再瞎掺和了。”张含灵是扬州定亲之事的亲历者，自然知晓，此举对赵德昭的名声和颜面什么好处，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毕竟市井传言，说官家为了稳住李重进，不惜拿儿子的婚姻幸福为筹码，对此多有诟病，影响皇家声誉。
“你说的对，我就不掺和了，让你父皇或者皇祖母给你物色。”赵光美笑了笑，摸摸赵德昭的头，其实叔侄俩生理年龄也就差了四五岁。
若非赵光美有一颗苍老的心，其实说是叔侄，更多应该像兄弟才是。
不过年岁更小的永庆就另当别论了，确实差着辈呢，不过小丫头似乎人小鬼大。
“让皇祖母给大哥找。”
永庆笑嘻嘻道：“你看，三婶就是皇祖母给三叔找的，多漂亮！”
一句话说的张含灵有些难为情了，难得平静下来的脸颊又红利。
“公主切莫乱说，也切莫乱叫。”
“我叫错了吗？”
永宁挠了挠头，恍然道：“哦，还没过门，现下还不能叫三婶，不过很快了。”
赵光美笑道：“永宁，你人小鬼大啊，都怎么知道的？”
“嘿嘿，我听到娘娘和二婶母说话提到了，说是要给三叔娶三婶，还说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听听，皇嫂都这么说。”
赵光美笑了笑，继续问道：“皇后娘娘和你二婶母还说什么了？”
“说长春节那天是个黄道吉日，给你们订亲。”
长春街，皇帝赵匡胤的生日，乃是一个大宋一个正经的大节日，在二月里。
距今，也不过两个月而已。
佳期，可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