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美在金陵？”
应天府（宋州），御驾亲征途中的大营里，赵匡胤闻言也惊讶非常。
赵普回答道：“没错，消息都传开了，李处耘也辗转送来密报，确定无疑。”
“光美带了多少人？”
“呃……一人。”
“胡闹！”
赵匡胤不免有些生气，有些焦急，那可是金陵，唐国的地盘，虽说奉宋为正朔，可宋国实际上却鞭长莫及。
单枪匹马就这么下江南，入金陵城，这要是有个闪失，该当如何是好？
“光美年轻不知轻重也就罢了，李处耘和老耿竟也不拦着，任由他胡闹……”
赵普暗自腹诽，扬州城里明明是人小鬼大的三殿下为主导，李春云和老耿拦得住吗？何况现实也不容许啊！
“官家莫急，也是迫不得已，扬州生变，北归的路线几乎全被封锁，三殿下身份贵重，自然不能有所闪失。
当时要紧的是离开扬州，所以反其道而行，逃脱追捕，不失为一招妙棋。虽说金陵鞭长莫及，但官家只要下道旨意，或者修书一封，唐国人恐怕不仅不敢伤害三殿下，反而会以礼相待，尽可安心。”
“话虽如此，则平，你应当知道朕担心什么？”
“臣知道，唐国确有可能……”
赵普沉吟道：“臣以为三殿下肯定也发现了什么端倪，此去金陵，不单单是为了脱困，也是为了安抚或者震慑唐国。”
“兴许吧，光美虽然年少，偶尔冲动，却也不是无的放矢的莽撞之徒，也许他此去确有目的，又会给朕一个惊喜。”
“官家静候佳音便是。”
赵普道：“不过有个有趣的事情，李重进派了翟守珣出使金陵，据说是要将他家女儿嫁与李璟次子李从善。“
“哼哼，朕厚恩聘他女儿为儿媳，他竟不知感恩，血溅定亲宴，起兵谋反，反倒想将女儿嫁去江南。”
赵匡胤面带怒意道：“且看李璟如何抉择，朕不要的儿媳妇，他家敢要吗？”
“李璟必定没有这个胆量，耐人寻味的是翟守珣的行踪，这时候他没有跟随李重进在军前，也没有留守节度使府，反而出使淮南……”
赵普沉吟道：“如此，我们少了个通报消息的内应，臣还担心……他的身份兴许被发现了。”
“兴许，他在扬州或多或少与光美有过接触，被怀疑不足为奇。他是有功之臣，平安无事最好。
至于出使江南……若是暗地里没有派出其他人，李重进可就真的有些闹笑话了。”
赵普道：“这正是臣的担心，翟守珣与三殿下可有相互有个照应，但背地里整个人……可是莫大的威胁啊！”
“这样，立即派出使者，携朕的亲笔信前去金陵，并且派人提醒光美，多加小心，务必让他安全返回。”
“是，臣这就去办。”
安排妥当三弟的安危，赵匡胤随即召见了随军诸将，商议战略。
淮南十四州，从东到西狭长分布在淮水与长江之间，淮西是大别山区，东侧濒临大海的则是平原与河湖。
赵匡胤此番行军基本是沿着运河南下，数万大军，粮草军械不计其数，运河下游的出口山阳。
此处肯定是进攻的重点，但是想要迅速占领淮南，平定叛乱，淮西也是重点。
“石卿，昔年寿春之战，可还记得？”
赵匡胤的目光落在石守信身上，这位昔日的兄弟，如今的股肱骁将，潞州之战马到成功，此番征讨淮南，又将他带在身边，委以重任，可谓相当信任。
“记得，昔年世……周世宗率部征伐淮南，臣与官家也一同前往，寿春是块难啃的骨头。”
石守信回忆往昔，悠悠道：“臣记得，唐国有一虎将林仁肇，逆风火焚正阳桥，一度阻击大军，险些不能攻克。”
“是啊，唐国要是多几个林仁肇，想要收复淮南谈何容易？”
赵匡胤轻叹一声，也不知是回味，还是惋惜，续道：“好在，寿春之战，石卿出马，一举破城。”
“官家谬赞，臣不过是侥幸而已。”
石守信谦虚道：“倒是官家，在清流关、滁州骁勇无比，大破皇甫晖，助周世宗一举收复淮南。”
“不过数年，又一遭征讨淮南……”
赵匡胤追忆往昔，似乎有些感慨：“此行不若仿照当年，石卿负责淮西，王（审琦）卿中路下凤阳，朕从山阳、楚州渡淮水，最快时间，一举动荡淮南，卿等以为如何？”
“此计自无不可。”
石守信道：“臣自当竭尽全力，尽快攻克寿春，只是……”
“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石守信道：“分兵之后，李重进若是集中兵力对付一路，或有优势，若有小胜，恐对平叛不利。而且……臣更担心他击败一路兵马之后，渡淮水北上，那可就糟了。”
“哈哈哈哈，李重进若是有石卿的见地，朕当真会有些担心。”
赵匡胤放声大笑，说的一点不错，小小淮南根本守不住，纵然唐国加入也比未必。毕竟昔年鼎盛的唐国，也不是周军的对手，何况如今。
可是，如果李重进能舍弃淮南，集中兵力消灭一路官军，或者避开主力渡河北上，流动作战，结果当真未可知。
八个月的时间，一茬秋粮还没收，百姓对于大宋的认同很有限，怀念后周，甚至以为仍旧是大周天下的人不在少数。
李重进以大周懿亲的身份登高呼应，或许真能吸引，甚至裹挟不少人，兴许真有与赵匡胤一较高下，图谋天下的可能。
毕竟东京汴梁，距离淮北也不算远，孤军深入，夺取都城，改天换地不是没有可能。
“李重进多半没有孤注一掷勇气。”
王审琦道：“臣也这么认为，只是分兵之后，官家身边护驾的兵马便有限……”
“不是还有左右虎厢嘛！”
赵匡胤笑道：“何况，张令铎已经奉命先一步赶到淮北，整顿防线，叛军没能渡过淮水，便是他的功劳。
如今张令铎就在山阳左近，再加上潘美的中军亲卫，以及左右厢的兵马，朕的东路军……可是最强的，你们可不要怪朕藏私哦！”
“岂敢？官家言之有理，那臣遍奉旨行事，必不叫官家失望。”
“朕相信，此战务必速战速决，以免唐国卷进来，那样，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说话间，赵匡胤抬头眺望南方，一抹忧思又不由自主地飘向金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