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元年十月十二,江南秋风渐生凉意,钟山枫叶开始泛红之时,赵光美踏上了北归之路。
秦淮码头登船,船过白鹭洲进入长江,然后直接往扬州而去,顺流而下,一日之内便可抵达扬州。
说来也巧,临走之时前来相送的并非吴王李煜,原因不详。而是和迎接之时相同,仍旧是韩王李从善,一脸阴阳怪气的笑容,没得让人恶心,无可奈何只得些许客套虚以委蛇。从头至尾,赵光美对此人只是提防和不屑而已。
周女英没有出现在相送的队伍里,尽管她很想来,但碍于身份,不便露面。只得与孙木兰一起驱车来到了码头附近,远远目送赵光美离去。
直到座船帆影远去,周女英这才有些不舍地放下窗帘,命车夫掉转车头,任由马车离去。
孙木兰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三殿下惹下了情债,不过看样子好像只是小姑娘一厢情愿罢了。
那位三殿下,心里只有张含灵,哪容得下旁的女子?想到这里,孙木兰没来由地暗叹一声,一丝失落从心头泛起,根本掩藏不住。
她没有着急回东京,而是留在了金陵,句容孙氏可以给她足够的庇护,三殿下红颜知己的身份更让她游刃有余。
借着这个契机,孙木兰大肆在金陵城里开设店铺,赚钱是必须的,颉跌氏天下第一商贾可不是徒有虚名。
除此之外,便是赵光美特意叮嘱的那些,秦淮河畔,金陵城里总是要有些许耳目才行。
在大部分耳目到岗之前,樊若冰已经率先启程了,离开金陵城。失魂落魄的书生重新振作起来,沉稳内敛非常。
此刻的他改名樊知古,似乎有意和前尘往事了断,所以在长江边上的一所佛寺寄居许久。
据说是哀莫大于心死,熬了几个月之后,在法师开导之下,放弃了“死志”和出家之意。随后樊知古在附近村落里当了个启蒙幼童的私塾先生,平日里除了授课之外,最大的乐趣便是划着一叶扁舟到江上钓鱼,渐渐成为一种习惯,多年不改,四季如故。
……
赵光美的座船傍晚时分便到了扬州附近,同行的还有礼送他回来的冯延鲁。
当然了,冯尚书此行可不简单是送他走一遭这么简单,而是身份使命与责任,压力似乎不小。
船到瓜州,宋军水师战船便靠了过来,得知船上身份,立即护航在侧。官家最疼爱的小兄弟,身份非同一般。
而且到了扬州知道,许多将领都知道了赵光美智斗李重进兄弟的事情,对三殿下也是刮目相看,颇为敬佩。
赵光美意外的是他见到了老耿,当日从扬州逃离之后,辗转许久才回到淮北,到达赵匡胤的御营之中。
分隔两地,老耿别提多挂念赵光美了,时刻担心他在金陵有什么危险,而偏偏自己鞭长莫及。
赵匡胤派殿中精锐侍卫去金陵时,他尚未归来,错过了南下的机会。这几个月只能苦苦等待,煎熬的厉害。
得知赵匡胤归来的消息,老耿二话不说,便请缨到瓜州迎接。见到赵光美的时候,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泛红。
“殿下。”
“耿叔。”
“长高了,也越发壮实了。”
老耿仔细瞧了瞧赵光美,几个月不见了,身材高挑魁梧了不少,可见历练有成。
“臭小子,在金陵可有伺候好殿下?”老耿拎着耿明便质问。
耿明惶恐道:“叔父,小侄自是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怠慢,将殿下照顾的妥妥帖帖。”
“那还差不多。”老耿对于侄子的表现十分欣慰,让耿明跟着赵光美,也算一件彼此都有利的好事。
老耿道:“走吧,尽快去扬州,官家等着殿下呢!”
……
从瓜州渡口到扬州,时间也不是很长。
总算赶在了天黑之前到达扬州城下,兴许是刚刚经历过战火,往日里繁华热闹的城池显得有些萧条,甚至还带着几分肃杀。
城门楼上兀自悬挂了些许首级,尽管已经面目全非,甚至有些发臭。但仍旧可以辨别,正是李重进一家与叛军核心成员,他们都被赵光美斩于刀下。
李重进被灭门,震慑还是不小的,那些原本有些动摇的淮南人,这下彻底安定了,不敢再有丝毫非分之想,自然也就彻底纳入了大宋朝廷掌控之下。
此番平叛比原本历史上早了近两个月,恰好赶在淮南秋收之时,虽说受到战事影响,但到底是鱼米之乡,许多地方收成还算不错。
在解决了赵匡胤大军粮草问题后,还有不少粮食装船北运,往东京,以及河北等粮价高昂之地。
东南财税之地的雏形算是诞生了,大宋王朝自然也就站住了脚跟。
进城,直奔节度使府,现在的行宫。
赵匡胤兀自在与臣子、将军们议事,听闻赵光美归来,立即暂停,命人直接将人带过来。
“臣弟拜见皇兄。”
赵光美进门,只大概看了一眼,便清晰感觉到兄长的气势更胜往昔,越发威武,越发有帝王气息了。
“快些免礼。”
赵匡胤起身,直接走上前来,扶住赵光美,仔细瞧了半天,这才点头道:“不错,长高了不少,难得……没什么伤损,不然太后非得找朕算账。“
谁曾想,适才还分外严肃的天子,竟开启了玩笑,这般温和轻松。
“累母后与皇兄担忧,臣弟……”
“行了,平安回来就好。”
赵匡胤拍拍三弟的肩膀,笑道:“要请罪,等回了东京,自己去慈宁殿。”
“是!”
赵光美欣然点头,原本还要“请罪”,不该擅自前去唐国。不过眼下看来,似乎全都是多余的。
“好了,今日且先议到这里,设宴,为光美接风洗尘。”赵匡胤摆摆手,欣然拉着赵光美,对政事军情不闻不问。
赵匡胤的反应众人全都看在眼里,官家是由衷高兴啊,好像比攻破扬州,俘虏李重进还要兴奋。
军政之事也可以随时阁下,可见官家对三殿下是何等宠爱,兄弟手足情深非同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