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亮透,睡眠很浅的陆知离就被穿透窗帘的晨光惊醒。
她迷迷蒙蒙地从床上坐起身,睡眼惺忪发了一会呆,脑子这才渐渐从睡梦中抽离,逐渐清醒过来。
“醒了?”带笑的声音由房门传来。
陆知离揉揉睡得凌乱的长发,扭头看向穿着一身休闲家居服正倚着门框不知看了她多久的男人,有些懵。
她这柔软的模样触动宣颐,笑得一脸温柔地走到床畔,张开双臂将人揽入怀中,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察觉到他动作的陆知离不免伸手推了推他,晨起的嗓子有些沙哑,“没洗头……”
宣颐被她逗笑,活灵活现地将鼻息凑到她发间,笑开,“香的。”
陆知离勾着嘴角,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入他腰腹的纯棉布料上,“你这几天都在我这边?”
“嗯。”佳人投怀送抱,宣颐自然喜出望外,但思及她深夜才归,不免又心疼。“我的大宝贝,看你要累死了啊~”
人就是这样,无人心疼没有关怀之时,犹如一身戎装踏遍千军万马,浑身是伤也不觉得疼。一旦遇到在乎的人,所有的坚强都仿佛寒冰遇上骄阳,轻易就融化成水。
陆知离仰起头,对上宣颐犹如暖阳的目光,不禁又怀疑现在自己所经历的是不是一场梦,梦醒来发现,宣颐只是一个幻影,而这个“家”,至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见她表情有些呆,宣颐抬起右手,指腹柔柔地抚过她眼下的黑眼圈,“怎么了?”
她摇摇头,将脸颊贴近他温暖的手掌,闭上眼。心中暗下决定,以后,她一定要对宣颐再好一点。
“好了,”宣颐摸摸她的脸,心中累积的酸涩被她一个动作溃败。“我给你熬了粥,喝了粥再……”
他原想说喝了粥再好好地睡回笼觉,只是当看到她眉头微乎其微地皱了皱,心中了然,住了口。
“今天有比较重要的工作要做。”陆知离小心翼翼地看着宣颐的脸色,有些害怕他因此生气。
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将不高兴独自吞回腹中,宣颐表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转而又勾着嘴角笑了笑。
“快去洗漱,”他轻轻拍了拍陆知离的脸颊,“我去看看粥。”
说着转身出了主卧。
陆知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继而将视线环顾了一圈这若大的房子,心中难得地涌起丝丝苦涩。
曾何几时,她偏执地认为之所以回到这里会有种孤独感倍增的感觉是因为房子太大,而她太渺小,所以有段时间她疯了似地一有空就去看家具,试图用大家具老充实,到最后房子几乎每了空位。
后来,她渐渐知道了,那是一种心灵上的空,物质再多再好,终究是不能填上的。直到宣颐在这里出现,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温暖。
垂眸叹口气,拿过昨晚放在床头上的黑色手机,给小陈发了条微信:忙过这阵儿我要休年假。
她将手机丢到一旁,倒回床上。不知是不是被挑起了心绪,当她的视线触及天花板,白色的空旷处却像是放映机,映出了船棺身侧她隐约所见的刻痕。
是图腾吗?还是船棺主人的身份信息?
上午十点,宣颐把工作狂陆知离送到了博物院,同事们见她精神异常的好,纷纷打个冷颤,对她如魔鬼般的工作方式又是敬佩又是害怕。
为不打扰他们的工作,宣颐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寒暄几句后跟众人道别,连陆知离要将他送到停车场都拒绝了。
看来爱徒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老师很欣慰,看了看面色好转的陆知离,拍掌召集大家,待分配好任务后众人已经恢复了工作时该有的肃色,各自领命办事。
陆知离当然不例外的做起了最重要的工作:开棺跟清理随葬品。
她进入工作状态的缓冲时间一向很快,此时正与小陈讨论怎么清理木棺周身,做着事前准备。
船棺倒还算是干净,周身并不太多杂质,清理任务只花费了较少的两三个小时,待准备稳妥,她与小陈后退让开,屏住呼吸跟着几个负责将棺板打开的同事开始倒数三二一。然而,新的问题再次出现了,船棺的棺盖,在五六个人年轻男子的合理搬动之下竟然还保持着原先的状态,一丝一毫都没被移动。
作为考古人员,这种情况自然不会是第一次遇见。
陆知离皱着眉头弯腰往棺盖、棺身合并之处看,但由于缝隙太细,她根本看不到究竟是什么物质让棺盖跟棺底合得如此严密。
老师立刻做出决定:实施第二套方案,撬。
陆知离取来工具动作,带着手套的左手食指指腹轻轻地沿着那条细缝触摸,然后动作极轻地将工具卡入细缝中,在同事们的合理撬动下,棺盖豁然开启。
然而就在大家伙儿将棺盖移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时,还未;来得及庆贺成功的喜悦,陆知离不知为何却一反常态,伸手扶上棺木,被棺底与棺盖合闭之处的闪光物划破手套,伤了右手掌心,鲜红瞬间染红她的白色手套。
这下不止是身边的同事,就连一贯镇定的陆知离也惊了,懵懵然地看看自己受伤的手,而后垂眸看向那四处闪光处,不禁惊诧。
竟是泛着冷色光的铁片。
而历尽风月的铁片已经生锈,可尽管如此,边缘处还绽着冷光,看上去依然很锋利。
老师立刻叫了暂停,亲自接替了陆知离的位置,让院里待命的医生给她检查并处理伤口。
陆知离不甘心,在医务室进行简单的包扎后不顾值班医生的劝说,径自重返了工作室,欲接回自己的工作,继续清理船棺内部。老师虽不满爱徒对自己身体的轻视,却也拗不过她的偏执,只得让了位。
一般说来,棺木的主体部分是用来安放墓主人的遗体和随葬品,虽说这木棺造型奇特,却也不例外。但由于棺体在洞穴常年倾斜,棺内随葬品和墓主人的下肢骨骼都滑向前端形成的堆积层,看上去已是狼藉一片。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陆知离小心翼翼地取下堆积物最上层的圆形木盘,木盘下方是棺木主人的尸骨以及大量的果核、鱼骨和鸟骨,推断可能是陪葬的动物和果实。
然而,当她将圆形木盘从棺中取出,那一直被他们认为是楠木腐蚀的怪异的香味随之扑鼻而来,熏得离木棺最近的陆知离头晕目眩。
“阿离,没事吧?”
老师紧张地询问在身后响起,没回头,拧着眉头摇了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狼藉中隐约可见的头骨,以及那长且浓黑的发……
眩晕的感觉再一次冲击上脑。
陆知离开始有些站不住脚,脸色一阵苍白。
“阿离,不要逞强。”
老师焦躁担忧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工作室内,然而陆知离却像是石化了似的,耳朵“嗡嗡”作响,眼睛像是要深深地将那头骨长发刻入脑中再容不下其他。
当她觉麻木的身体开始泛疼,从头到脚犹如千万只蚂蚁侵蚀而来之时,她的身体已经与冰凉的地板磕碰,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