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时日的江南道有些不太平,寻常百姓还没有什么感觉,顶多是见以往卖酒的、杀猪的店面少了几家觉得有些不方便罢了,也不会去细问这些店家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但江南地界的江湖人,尤其是广陵城附近,已经是人人自危。
从前些日子开始,各个道上的江湖人士一批一批悄无声息进了广陵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广陵城怕是要有大事发生,可是还没等这些人想明白广陵城到底出了啥子事情,一则消息不亚于平地惊雷般炸响。
“听说了没,三千鸦杀与三才社这两家江南地界最大的杀手机构撕破脸了!”
对于这些江湖人,不论是三千鸦杀还是三才社都不是他们愿意沾上的,但能见到两个最为响亮的杀手机构闹翻了脸,也是必然少不了一些凑热闹的。
但稍稍有些地位的门派和江湖客,却不像那些人一样想要凑这个热闹,而是唯恐避之不及。
笑话,三千鸦杀的热闹是那般好凑的?
“有没有查到什么?他们两家怎么会无缘无故兵戈相向,尤其是做他们这一行的,难道不知道将自己暴露在明面上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吗?”
广陵城金刀门大宅,门主李元破有些焦灼的问向走进来的儒生。
“门主……”
那儒生摇了摇头,苦笑着。
“不敢再查了,这两天已经有十八个弟子被人给打晕了送回来,全是撒出去调查那件事的,别说查什么原因了,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看见。”
李元破额头见汗,作为江南道叫的上名号的门派,李元破一直以为自己的金刀门即便是比不得那座龙虎山,但想来应该比起那活在黑夜里的三千鸦杀差不了太多吧。
此时此刻,李元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与三千鸦杀的差距。
“门主无虞,虽然查不到他们为什么对对方动起了刀子,但想来不会对我们这些外人起什么兴趣,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死了什么人,我们只管做我们的,权当不知道就好,事情平息后,广陵城依旧是广陵城,金刀门也依旧是金刀门。”
儒生说的没错,这一夜,江南道的江湖门派都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他们尚有一些担心,俗话说神仙打架,凡入遭殃,他们现在就害怕自己这凡人哪里不小心招惹上这两尊已经拿起刀剑的大神啊。
但事实上,他们想多了。
那天的早上,空气里只是多了一点点血腥味,不仔细去闻,或者没有见过血的人根本就不会起联想。少了些酒家店面,少了些脚夫屠户。
仅此而已。
一夜肃清广陵城游荡的三才社众,三千鸦杀将那獠牙在夜幕里彻底展露。
大部分人以为三千鸦杀雷声大雨点下,话喊得响亮,却迟迟不见打起来。
不过如同金刀门这般有名有号的,已经下了禁令,这段时间晚上门内弟子不要出去寻欢,少走夜路。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所在,缺月楼里却是依旧歌舞升平,全然没有半点身处漩涡中心的自觉。
“小老头,怎么这几天不见子语姐姐呢?”
司徒泠眼巴巴瞅着炉子上的火锅,看着那沸腾的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以前还没见过这等吃法,这几日小丫头倒是迷上了缺月楼的火锅。
“怎么?前几天不是还不喜欢人家的吗?你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走路搔首,顾盼流春,一看就是个浪蹄子。哈哈哈……”
韩宣一边往锅里加了些食材,一边不忘打趣司徒泠。
小姑娘被他说的面目有些羞愧,悄咪咪瞥了楚北一眼,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又为楚北居然在自己说话的时候都不看自己闷闷的生了一小会气。
“子语姐姐那么美,我才没有那么说呢。子语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吃子语姐姐做的火锅,韩宣你个憨货都不会调蘸料,一点都不好吃。”
“不好吃你别吃啊,眼巴巴的瞅啥呢。”
“你……楚北,喂,你就这么看着他欺负我吗?”
正出神推演的楚北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过了神来,正巧看见火锅沸的刚好。笑了起来。
“哦,熟了,那赶紧吃吧,无需等我的。”
“你!”
楚北有些茫然的看着张牙舞爪的司徒泠,有些不明白这丫头怎么无缘无故使起了性子。
“哒哒……”
三人玩闹之际,厢房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阁主,幸不辱命。”
苏子语隔着一扇门缓缓说道。
“子语姐姐,快来吃火锅呀。”
司徒泠听得苏子语说话,高兴了起来,又可以吃一顿美味了。
“子语身体有些不舒服,这便先下去了。”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离开,苏子语没有进门。
楚北长叹了一口气,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强人所难了。一夜肃尽广陵城三才社众,说起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楚北能够想象,那一夜是怎样的惨烈,就连天灵境的苏子语都负了伤,三千鸦杀的损失怕是不小。
可是,楚北不能停。
北方那位可不会等自己。
同一时间,缺月楼后院,苏子语面色有些苍白的站着,那日侍应的小姑娘在她旁边哭的梨花带雨。
二人身前,陈尸列列。
“楼主……为什么,为什么啊,青鸾死了,寒号死了,布谷她才十四岁,楼主,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听那个家伙的话,那个家伙……”
“青娘你给我闭嘴!”
小丫头山青娘仍旧哭个不停,她想不明白,就为了那家伙近乎荒唐的一句话,楼主竟然不惜两败俱伤的效死执行下去,她想到那些从小玩到大的小姐妹,哇呀一声哭出了声来。
苏子语皱了皱眉,却只得长叹一声。
“很难受吗?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青娘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苏子语回头看着二楼包厢的方向出神。
“你要知道,他比我们承受的要多更多,只是……他却没有办法像我们一样能够找到人诉说。”
包厢里,楚北在韩宣与司徒泠诧异的目光下,拱手三次,饮酒三杯。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