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有阿杏的陪伴，子石独自工作。
一开始有点不适应，休息时间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百无聊赖的她戴上耳机，跟着音乐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面。
“叮——”是信息提示音。
子石哼着小曲打开聊天软件，是阿杏回复她了。
二十五分钟前的休息时间，子石发信息问阿杏昨天的情况，阿杏直到现在才进入休息时间，也才看到她的消息。
子石：“杏姐杏姐，他真的去托梦了吗？”
阿杏：嗯。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子石抿嘴一笑，打字回复道（没错，她如今也会打字了）：杏姐好棒！他遇到了你真是幸运！
阿杏：（偷笑）
恰好这时，五分钟休息时间过去了。见有客人正往她的柜台方向走来，子石忙回复道：我休息时间到了，有时间的话我们下班聚聚好吗~
而后，她匆忙关掉播放器、摘下耳机，将手机调整到静音的模式，放到抽屉里。
办妥一切后，恰好客人坐到了转椅上。嗯，是一位文质彬彬，充满书卷气的男生。
子石露出友善的笑容：“您好，请将您的ID报给我。”
将男生的ID依次输入系统后，子石照例挑大事件查看。却，触目惊心。她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面前的男生，眼里赤裸裸的不解、愤怒，与鄙视。
遭受异样的眼光，男生却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他礼貌地对子石微微一笑：“结算的积分是多少？”
子石嘴巴张了张，最终理智战胜感性，她紧紧地咬住牙关，粗话硬生生地被她憋了回去。她不住地自我催眠：公事公办……公事公办……
好不容易压下了沸腾的怒火，她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回道：“稍等。”
男生点点头，倒也没催促。
子石暗自呼了口气，她目不斜视地将大事件一一查看，确认没问题后，将记录打印出来，递给男生：“你结算的积分为正102分，请核对。”
男生享年76岁，他对积分也有个底，只粗粗翻看了几眼，说了句“没问题”后，便起身想离开。
“等一下。”子石叫住他。
男子的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的动作一顿，侧目警惕地看着她。
“我将在今天向阴律司提起对你的诉讼，通过后你会收到开庭通知，若你有时间可以前往阴律司见证，若没时间，等结果出来后阴律司会即刻通知你。”
男生的目光有一瞬露出了狠意，但他掩饰得极好，他微微垂下了眼睑，再睁眼时面上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可我是白无常的手下牵引的，系统也认可我的作为。你就这么确定……阴律司会通过你的诉讼？”
子石当然明白他的话外之音。
阴律司的判官会分辨亡魂的善恶，再分别交由黑白无常牵引，善者对接白无常，恶者对接黑无常。再者，他可是结算了正102的积分。
两个情况结合起来，即便她觉得不公对他提起诉讼，极大可能会不被采纳，直接驳回。
但她不甘心毫不作为，更不愿眼睁睁看着他毫发未损，云淡风轻地恣意离去！
子石扯扯嘴角：“我相信，阴律司自有公道。”
男生似乎觉得很可笑，他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子石一眼，也不反击，径自摇头笑着离开。
待小隔间一进入休息时间，子石刻不容缓地将男生的记录打包提交到系统，而后，界面显示待审核。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记录的末尾，右下角是男生生前的身份记录。而他的名字，是用正楷加粗的三个字——“李山支”。
?
接下来每到了休息时间，子石都会迫不及待地打开提交诉讼的界面，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待审核”。
迟迟得不到回应，不可否认，她非常焦急，主要是担心不通过，直接被驳回。
直到下午三点五十二分，她再次刷新的时候，诉讼界面由“待审核”更新为“待沟通”！子石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没有驳回！
没有驳回！
没有驳回！
……不过，待沟通是什么意思？
无需她自个纠结太久，系统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上面赫然写着：
请于下班后前往尔礼主管的办公室一趟。
子石眨了眨眼，这就是……所谓的沟通？
?
下午五点十二分，子石来到了尔礼的办公室前。
她深知接下来的对话异常重要，成败就在此一举。不管她们私下是何等关系，也不管此时此刻她对尔礼是何等心态，绝对不能出意外。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么，她决不允许那个小人逃脱惩罚！
子石深吸了几口气，才抬起手敲了敲门：“主管，是我。子石。”
里头很快传来回应：“进来。”
子石抿紧唇眨了眨眼，才一鼓作气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饶是她费了不少功夫才稳定住心态，可当看到办公桌前微微低着头认真办公的尔礼，仍是不由得愣了愣。
尔礼穿着一身素色的工作服，一头长卷发被用发带随意绑了个结固定在耳后，明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装扮，可落到她身上，仍难掩她身上自带的柔媚。
一举一动，均充满女性的韵味。
是她怎么也学不来的娇媚。
子石苦涩地想，挺好的师傅俊师娘娇，非常般配。挺好的……
“怎么傻站着？”尔礼忙着手头的工作，一时没注意到子石，一个抬头才发现子石看着自己发呆。她指了指沙发，示意子石坐下，“等我一会。”
子石这才回过神，她微微晃了晃脑袋，而后，落座到沙发上。
片刻后，尔礼总算是处理完这份文件。她抬起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再从一旁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文件，起身走向子石。
她坐到子石一侧的沙发上，翻开文件，直接进入主题：“ID440516073197462956，生前做了不少善事，是公认的慈善家，死后也被判官判为善人，结算积分结果更是正102分积分……”
虽说她坐下的那一刻子石心里还是还是慌，但随着她的开口，子石越听眉头也是紧锁，当下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彻底消失不见，唯一的念头便是：不只是这样的！
尔礼合上文件，目光锁定了子石：“这样的一个大善人，你为什么要提起诉讼？”
不是尔礼格外关注子石，她的主要工作，便是对接阴律司，因此这个案子会经过她的手，再正常不过了。
子石握紧了拳头，使自己尽量保持冷静，解释道：“功不能抵过，即便他做的善事再多，也不能掩盖他也做了不少坏事！系统只是按部就班地结算积分，并不能以结果证明他就是个好人。”
“你是说……判官也判错咯？”尔礼笑道，“若你怀疑判官的公正性，你又何苦自寻烦恼，反正，阴律司最终还是会判他为善嘛。”
子石却摇了摇头：“我不是怀疑阴律司，我相信于判官而言，将他判为善也是无可奈何，但也因为如此，才会成立‘诉讼’一环，由我们配合他们将恶人的恶行得到惩罚，不是吗？”
尔礼饶有兴趣地看她：“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这几句话，就通过申请吗？”
“虽然之前难免有些忐忑，但我觉得，结果一定会。”
“哦？为什么？”
子石的目光异常坚定，她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坚信，善恶终有报。”
当看到王山支生前的所作所为，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狠狠给他一拳，好在，她忍住了。因为她相信，私刑不能解决一切，相反还会牵出一连串的问题。但她确信，师傅所信任的阴律司，绝对不会让她失望的。
尔礼粲然一笑。目的达到，她慵懒地靠到椅背上，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肩颈，促狭道：“你这性子，还真随了那颗臭石头。”
一样的刚正不阿，一样的言必信、行必果。
其实她主要是想试探子石的态度，要知道，可是有很多柜员临阵退缩。毕竟，一旦阴律司维持对被公诉者的“善”，则该名柜员与尚书院需要分摊偿还开庭所需的一切费用，柜员三成尚书院七成。这也是为了避免柜员公报私仇，滥用资源。
而且这案子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又不是很复杂，她担心子石应付不过来，便决定若她打退堂鼓，则由自己亲自接手。不过此时见子石态度坚决，她也就放心了。
“臭……石头？”子石的脸上露出迷茫。
尔礼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她忙补救道：“额，那个五彩石跟你一样黑白分明，只可惜走了没有回头路……咳咳，你可千万别学他。”
子石先前就听说了尔礼是女娲身边的小狐狸，因此她与五彩石认识，也不足为奇。当下也就没有多想，只是重重地点头：“我绝对不会，而且，师傅也会监督我的。”
尔礼：“……”
“所以……您是同意了吗？”虽说确信，但子石的面上仍难掩不安。
“你猜？”
子石：“……”
见子石一脸吃瘪的表情，尔礼才心满意足地从桌上拿起平板，打开了工作界面：“我会联系阴律司，开庭时间今晚通知你。”
“谢谢主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