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霖城中。
刘志自前日战败的消息传来,整个人就有些惶恐,他坐卧难安地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儿,抬脚往外走,打算去找沈先生商量商量。
“大哥,李二哥回来了,他说他听到了承安军很重要的情报……哎呦!”矮矮瘦瘦的少年匆匆跑进房间,正与往外走出的刘志撞到了一起。
“痛……”
少年捂着额头,被刘志激动地抓住了肩膀:“你说什么?李二回来了?!”
“嗯嗯。”少年点点头,“李二哥说,他被承安军的人抓住,趁承安军的人不注意逃回来的,还听到那边的将军说了他们之后的计划,让大哥你知道了就快去见他。”
“好!快带我去见他!”刘志高兴道。
两人直奔李二所在的房间。
“刘哥。”李二放下手上咬了一半的馒头,跑过去道,“我有大消息要告诉你。”
刘志:“快,说。”
李二道:“我从承安军的营帐里逃出来后,正巧偷听道承安军的两个头领在聊天,他们说前几天他们大军里的什么世子夺了孙演副将军的权,前天我们打败的那场仗就是他带人打的,现在孙演副将军对他很不满,暗地里联络了会舒郡的人送东西过来,打算夺回权力,明天他就会亲自带两千人马去接这批东西。刘哥你想想,什么东西那么厉害能让他夺回权力?”
粮草?兵器?还是雷石?总之肯定是好东西。
而对面只有两千个人。
刘志想得心热,已经忘记了刚打的那场败仗,拉着李二道:“我们把东西抢过来。”
李二也点点头,甚至已经开始想起下一步的动作了,他问道:“对面有两千人,你看我们派多少人过去?还有,我们上次被人埋伏了才败得那么惨,这次可要看好,等他们过了能埋伏的地点再出手。”
“你说的对。”刘志想了想,又道:“我们去问问沈先生,看他怎么说。”
沈研听李二和刘志说完,沉思了一会儿,问李二道:“你是怎么逃出军营的,路上还看到什么别的事吗?”
“给我送饭的小兵摔碎了碗,我趁他不注意藏了一块碎片,在没有人的时候隔断了绳子,一路躲躲藏藏地,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李二仔细想了想,“我逃出来的时候看到承安军的小兵都在往北边跑,一个个都很急的样子,然后有一队人马压着几百个被他们抓住的我们的人往军营外走,后面还不断有人出去。”
押着俘虏出营?难道是要杀俘?是粮草不够吗?还是说因为两将相争,所以军心不稳,不能留下隐患?
他心里闪过数个思绪,见刘志和李二还在等他说话,便开口道:“前日战败,我派人去调查了一番,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确实如李兄所说,霍倾阳夺了孙演的军权,这几日都是他在指挥。哦,霍倾阳就是你听到的他们口中的世子,他是靖武侯的儿子,从小跟着靖武侯学习兵法,和孙演那种全凭家世的草包不同。”
“根据你听到的消息,现在承安军中是孙演和霍倾阳两个人在说话?”沈研脸上露出一点怀疑。
“对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李二疑问道。
沈研道:“霍倾阳既然夺了军权,必然不会再给孙演任何夺回的机会,而且看前日他们军队的调动,不太像是军中将领失和的样子。你得到的这个消息可能是对方故意让你知道,从而来引诱我们的陷阱。”
“是这样吗?”刘志有些失望,心里还想着那些要运过来的物资。
刘志以为沈研的意见是不要派兵了,没想到沈研皱着眉又道:“孙演这个破绽留得太明显了,也或许对方真的要运什么重要的东西过来,故意让我们这样想,好不被截货。”
刘志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问沈研道:“那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啊,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抢?”
沈研摇头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都不重要,我们人数比承安军的人多,可以强破这个陷阱,两天后让三万兵士出去与承安军对阵,你带两万人去拦截货物,如果消息是真的,那面对对方两千人,我们可以轻松夺取物资,如果消息是假的,那么承安军为了埋伏我们会带至少五千人马,甚至更多,到时你留一万人拖住埋伏的人,带另一万人迅速撤回,从后方袭击承安军,与我们两面夹击,对面反应不及之下,至少可以大败承安军。”
长霖城中定下计策,刘志一扫这两天的惶恐,瞬间安心了下来。
而在承安军霍倾阳的营帐中,玉灵均正在细绘一张地图。
霍倾阳坐在她旁边咬着一个不大的梨子问道:“你特意留下孙演这个破绽,万一对方觉得这消息是假的,不出兵了怎么办?”
玉灵均道:“如果他全无智巧,那么他不会想到这一层,如果他有那么一点智慧,那么他会想到下一层。根据之前的表现,我觉得他是后者。”
“……哦。”霍倾阳托着腮看了一会儿玉灵均画图,又道:“那你猜他们会派多少人过去?”
玉灵均停下笔,略微想了一想,给了她一个数字:“两万人。”
“两万?那我们那两千人最好一照面就弃车而逃,也别说什么为了保卫物资拼死到最后一刻了。”
“反正本来就是要送给他们的。”玉灵均在纸上又添了一笔,“记得提醒他们要溜得快一点。”
“唉……真的没有仗可打吗?”霍倾阳叹气。
玉灵均淡声道:“那我把粮仓的位置告诉你,你今晚就可以带人去攻城。”
霍倾阳默默闭嘴。
玉灵均要完善的地图就剩最后几笔了,她画完这几笔,闲闲道:“将军现在点兵还不算太晚。”
霍倾阳叹了一口气,服软道:“今晚吃烤肉好吗,军师大人?”
……
抢夺会舒郡运来的物资的事进行得异常顺利,承安军真的只派了两千人来押送货物,面对乱民兵的两万大军,几乎可以说是不战而逃。
领兵的李二望着那两千人逃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上前追击,他看着被留下来的那几辆货车,由一匹马拉着,车上是一个个木制的大箱子,李二上前打开其中一个木箱,一排排黄金整齐地码在那里,几乎晃瞎了他的眼。
李二的心不可遏制地急跳了起来。
……
“你向那些世家要那么多的金子,他们也肯给?”霍倾阳皱着眉,把自己想不通的疑点问了出来。
玉灵均捧着茶杯轻啜了几口,闻言抬了抬眸,缓缓道:“当然不。”
“嗯?”
玉灵均道:“只有一小箱是真的,其他都是镀金,下面还有一些绸缎、精米之类的。”
霍倾阳想了想,道:“弄虚作假?”
“有人信不就好了。”玉灵均饮下一口茶,“况且,不是有一箱真的吗。”
霍倾阳默默擦着自己的枪。
玉灵均提醒了她一句:“今天的败仗让士气低落,你该去放出消息了。”
“……”霍倾阳放下擦枪布,站起身来,嘀咕道:“按照你的计划,之后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再战。”
霍倾阳掀帘出去,玉灵均等了一会儿,凝神招来信鸾。
承安军的将士们今天听到靖武侯世子说,他已经在长霖郡中安插了眼线,找出了乱民军粮仓的所在地,过几天让城中的眼线找机会烧掉粮仓,他们就可以趁机攻城了。
于是他们等了一天,两天,三天,第四天的时候,长霖郡中突然乱了起来,骚乱过后,霍世子派人向城中喊话,表示只要他们现在投降,朝廷就不再追究,承安军还可以为他们调到粮食,甚至就地赈灾。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当天傍晚,长霖郡中城门洞开,一队乱民走过来表示他们投降了。
承安军的士兵和将领都很茫然,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说要攻城吗?仗不打了?他们胜利了?
唯有霍倾阳看上去对一切了然于心,她有条不紊地整军进城,安抚乱民,搭棚施粥,似乎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承安军的其他将领召来了先前向他们说投降的那队人的领袖,开口询问情况。
把得到的消息一汇总,梳理出了前情,三天前,李二带人抢回了好几车金银珠宝,这些金银珠宝被刘志独占,只分了一点给亲近的统领,下面什么都没得到的乱民兵们就开始不满了,刘志解释说这些金银珠宝都是假的,有人信了,但大部分人不信,而有人发现伺候刘志的一个妓女忽然打了金钗金镯,这个妓女说她亲眼看到刘志房里有一个装满了黄金的小箱子,于是乎传言得到证实,跟着刘志拼命的乱民兵们的不满情绪迅速扩大。
这个时候有消息传来,说是朝廷打算招安刘志,只要刘志出卖他们,让承安军赢得这场战争,那些黄金,就算朝廷特意送给他的报酬。长霖郡中的民兵私下里议论纷纷,但刘志等人依旧毫无所觉,且在这时收到了沈研派去查探消息的人的秘信,知道了霍倾阳在长霖郡中安插了眼线,打算烧毁粮仓。
他们决定秘密转移粮食。
这个消息很快漏了出去,乱民兵以为刘志转移粮食是要不顾他们的死活了,于是聚集起来,抢先杀死了刘志,这就是他们听到的那场骚乱。
骚乱过后,众人六神无主,此时听到承安军投降就不追究还给他们发粮的喊话,就在几个领头人的说动下,决定向朝廷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