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小姐啊,可是回来了!”宋知忆刚到家,就被等在大门口的梁妈妈拉下了车。梁妈妈将手中的披肩批在宋知忆身上,接着便拉着她往会客厅疾走,一边走一边说:“今儿个天凉,夫人惦记着大小姐没带上披肩,怕你回来着了凉,一夜都未睡好,小姐快去看看吧。”
梁妈妈生的人高马大,宋知忆甩不开她的手,只好先稳住情绪,心想不管崔氏做什么,都兵来将挡吧。
“我的安儿,可算回来了,快来母亲身边,让母亲好好看看。”崔氏招手将宋知忆唤到身边。
宋知忆提起精神,也堆起笑容坐到崔氏旁边。
“大小姐不在家,可把夫人想坏了,一天到要问个三五回,忆儿可回来了?”简妈妈在旁边声情并茂的说,让宋知忆胃里面一阵恶心。
“安儿,母亲让你见个人。”崔氏抬抬眉毛,一个大丫鬟立刻转身出去了。不过一会儿,就领上来一个瘦弱的女子,那女子身穿紫色对襟绣花长裙,脚步轻盈,柔若无骨的走了进来。看到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怯生生的俏脸,宋知忆的心骤然跳得极快,前世她明明是在入冬之后进的府,现在为何提前了这么多天。
“知忆,这位小姐的生母,同你去世的母亲,是表姐妹,也是闺中密友。她生母是寡妇,辛辛苦苦将她抚养成人,最近刚刚走了,临终前交给她一封信,叫她来将军府投靠你母亲。却不知。。。”,崔氏擦了擦眼睛,“我看她孤零零一个闺中女子,走了那么远的路来投靠亲人,怎忍心叫她走。更何况,你母亲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就让我代替她,好好照顾这故人的遗孤好了。”
“谢夫人垂怜,母亲生前常说,她与表姐曾偷偷约定,将来嫁人若是都生了女娃,便要她们也做一对好姐妹,榴月今日终于得见宋大小姐,心里高兴的很。”榴月细声细气的边说边看向宋知忆。
宋知忆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平息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微笑着与榴月对视。
“都是好孩子,以后知忆又多了一个妹妹,母亲这里没什么事了,榴月就住在你的小院隔壁,知忆与她结伴回去吧。”崔氏看看宋知忆,又看看榴月,一脸的欣慰,“对了,知忆,三天之后薛老先生会带着家中公子来府中做客,薛老先生曾做过皇上的太保,地位十分显赫,你父亲设宴款待,你们姐妹们也要来给薛老先生行礼,打个招呼。到时候好好打扮才不失礼。”
果然又是如此安排,跟前世一模一样,在宴会前一天,宋知馨很巧合的吃坏了肚子,不能见人。崔氏将她和榴月隆重的介绍给薛家一老一小。薛老先生跟大哥哥相谈甚欢,连带着对自己的印象也极好,那薛良书心思单纯肤浅,见到自己和榴月两个貌美的姐妹花,也暗自欢喜的很。第二年,崔氏就利用这样的时机,为她订下了终身,同时把榴月许给了薛良书作妾。这桩表面上般配圆满的婚事,为崔氏赢得了多少的赞赏。。。
“知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崔氏见宋知忆神色异常,连忙问。
“回母亲,近日在宫中太过劳累,回去睡一下就好了。”宋知忆行了礼,挽着榴月的手,退出去了。
“大小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榴月细声开口问,她声音其实扁平无趣,比不得宋知忆的声音温柔甜糯;长得小家碧玉,也比不得宋知忆的明艳大方。所以前世,薛良书竟然为了榴月神魂颠倒,把自己视若泥土,让宋知忆觉得十分受辱,愤愤不平,那种感觉,不是妒忌,更不是吃醋,只是觉得自己无端端被贬低轻视,输给这样一个虚情假意的女子。
现在宋知忆牵着榴月的手,心中忽然觉得恍惚,自己用几年的心血,日日夜夜跟面前这个女子争斗怄气,是多么的自降身段,全无意义。想到这儿,她笑意盈盈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做些女红,学学管家,女儿家那些东西。妹妹以后叫我大姐姐就好,我还有个二妹妹,等一会带你去见她。”
说到这儿,宋知忆想起来,自己回府,宋知馨连面都没露,跟她已经十分疏远了。她大概能猜到是为了自己对她和二皇子的事,多劝了她几句,可明明知道二皇子的那些荒唐事,她真的不能一句话不说,一点不提醒二妹妹。想她重生一次,改变了许多事情,却都是她不愿看到的改变。
“大姐姐,你好像有许多的心事?”榴月见宋知忆话不多,默默的走着,心里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她看透。
“妹妹,我是真的累了,等我歇息几日,就带你到府中各处转转。”宋知忆拍拍榴月的手,与她在小院门前分了手。
林婉莹同宋知忆分开之后,便被扶到了太医院的前院,武銘进去找陈太医,过了一会儿拎着一袋药走了出来。
“陈太医正忙着,林小姐请稍等片刻。”武銘面无表情的说完,便退一步站在了林婉莹的身后。
等了一阵子,林婉莹转过身来,仰头看着他说:“我的脚伤不打紧,这么一会儿了都没肿起来,我家的轿子就在宫门口等着,就不劳烦陈太医了吧。”
武銘低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回答说:“虽然没肿起来,也还是伤着了的。陈太医的扭伤药好的很,林小姐等一下吧。”
“你经常受伤吗?”林婉莹又问。
“还好。”武銘简短的说。
林婉莹一向自尊又自傲,武銘冷冰冰的态度让她心里忍不住埋怨自己,干嘛要主动跟武銘说话,于是转过身子背对着武銘默默发呆。
好在陈太医随后就出来了,他看了看林婉莹的脚,问了几个问题,连药酒都没给她,说伤的很轻,不必敷药,明日就能好,便匆忙的离开了。
宫女已经叫来了软轿,武銘问:“林小姐可需要在下送你到宫门?”
林婉莹学着他的态度,也冷冰冰的回了一句:“不必麻烦了。”
武銘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简单的行过礼便走了。林婉莹心里没来由的很不痛快,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他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穿着那一身黑银相间的侍卫服,在高大英俊的大皇子面前,永远都像个影子一样不引人注意。可是她却能在人群之中一眼就望到他,他总是站在侍卫们的队伍里,高傲的仰着头,双眼深邃的看着远处。他的眼睛狭长,双眉如峰,总是眼神冷淡,不喜欢笑。可她见过他笑,他笑的时候带着七分不羁,三分邪气,那么的耀眼。
武銘在林婉莹上了软轿之后,也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她挺直腰坐在轿子上,穿着湖蓝色百褶裙,朗坤的年轻小姐们最喜穿玫红色和嫩黄色,她很少选这些艳丽的颜色,可是他却能在人群之中一眼就望到她,她总是站在一群大家小姐中间,微微昂着头,举止有度,笑容浅淡,可他见过她伶牙俐齿的样子,笑和哭,都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生动可爱。
武銘不是不想对她笑,不是不想跟她好好的聊聊天,可她是朗坤赫赫有名的才女,是太妃最赏识的官家小姐,她的完美,让武銘的自卑心和自傲心同时疯狂滋长,疯狂到他想做出那件万劫不复的事情,成败与否,自己都能在她面前说一句:“林婉莹,我武铭,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