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子的身躯蓦地一震，继而吃惊地看向秦樾。
秦樾直视着他的眼，背挺得笔直。
他脸上无悲无喜，眸光平静如月夜里静谧的湖泊，波澜不起，任是秦老爷子活了七十来年，经过风风雨雨，一时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你...”秦老爷子迟疑，“你是非找你二哥报仇不可了？”
秦樾泰然地点头。
秦老爷子静默下来。
半晌，他长长的叹口气，“我答应你。”
秦樾等的就是这句话，闻声站起来，抬脚迈到秦老爷子身前两米处，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谢谢爷爷理解。”
“理解？”秦老爷子发出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的笑，整个人的面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来，“我老了，管不住你们小辈人了，只是……”
布满了皱纹的手按住棋盘，秦老爷子合上眼，一字一顿地说：“你要保证，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秦家发展得更好！”
秦樾：“我保证。”
＊
秦老爷子的心神不佳，秦樾说完自己的话，就推开了门下楼。
门口，苏姨看着秦樾离去，等了会儿，推开门进屋。
秦老爷子正坐在书桌前，此时桌子上放了一本书，可他的目光却没有在书上停留，而是落到了外面。
苏姨在门口看了会儿，决定给秦老爷子自己思考的时间，不料才迈开步子，身后就传来了秦老爷子苍老的声音，“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姨大概猜出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秦老爷子也没想得到回应，等了会儿，摆摆手说：“你先出去吧，让我自己静静。”
苏姨哎一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屋子。
＊
楼下，秦樾没有瞒着林琼烟，将他和老爷子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你爷爷他……”林琼烟何尝想不到老爷子包庇秦子骞的理由，但她不能接受他的做法。
既然如此……
“罢！他不愿意动手，我们自己报仇。”林琼烟不满道。
母子两个说着话，院子里忽然传出了车辆声，约摸过了二十秒，客厅的大门被人推开，接着董纤云的尖利的声音顺着门缝传进了屋子，“小樾回来啦，你没事真好，二婶可想死你了……”
未免打草惊蛇，董纤云冲进屋子的瞬间，林琼烟心念电转，决定暂时装作不知二房干的那些事。
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林琼烟扯唇微笑。
秦樾看着她，不动声色地点头。
＊
海城。
今天不用出摊，自然就不用干活。吃过中午饭，简桑带着简荔出门逛商场买传呼机。
九十年代的传呼机俗称大哥大，砖头似的，沉，且不好拿。
“桑桑，我们一定要买这个吗？”简荔看着大哥大下面的价格直皱眉，这东西小小的一个，竟然要一千多，也太贵了。
“一定要买。”简桑一边跟简荔说话，一边在趴在柜台上选。
如果是以前，她没必要买大哥大，但现在不行了，她必须有这个东西，以便能在关键时刻跟秦樾或者林琼烟联系。
虽然不想承认，但此时此刻，她们一家人已经被卷进了秦家的纷争里。
大哥大是她能够想到的自保手段之一。
简桑边选边跟简荔解释，“有了这个东西，以后再碰见想砸咱们摊子的人，咱们就可以立刻跟警察联系，减少损失。”
简荔一想也是，于是不拦着了。
简桑最后选定了一款搞活动的机子，比原价低二百，店家还免费给他们家安装一部电话。
付过款，跟店家约好安电话机的时间，简桑把大哥大放进身前的包里，带着简荔继续逛。
转到二楼服装区，简桑指着一排排的衣服说：“姐，如果有你喜欢的衣服，可以试试。”
简荔并不回应，而是偏头偷偷看简桑，“桑桑，你还好吗？”
简荔谨小慎微的，生怕说错话惹自己伤心的样子，简桑蹙眉，不太理解她的忧虑从何而来，“我很好呀。”
简荔不大相信这话。
但简桑的表情正常，她找不出不对的地方，只好点点头。
简桑：“.....不是，姐，你想说什么？”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柳月萍也是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所以她们俩有什么瞒着自己？
简荔见她看出来了，清清嗓子，迟疑地说：“你不想秦樾吗？”
简桑失笑，“秦樾哥又不是不回来了。”
简荔讷讷：“好吧。我和妈都以为你会难过，毕竟秦樾的身份跟我们....相差太大了。”
简桑眯眼，“我们是跟他这个人当朋友，又不是跟他的身份。”
说的也是，简荔无比佩服简桑，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不多说了。
两人继续往前，简荔了却一桩心事，终于把心思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倒是简桑.....
垂眸在简荔不注意地时候笑笑，眼中有异样的光一闪而过。
*
姐妹两个逛了半下午，才提着买的东西回家。
“等宋宋中考结束了，咱们再去一趟。”简桑握着手提袋，脚步轻快地上楼。
然而刚拐过弯，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简荔看前面的简桑不动，说：“桑桑，你怎么不走了？”
简桑回头瞄简荔一眼，抬脚一步步往上。
简荔转过弯才发现他们家门口站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个穿黑色T恤，一个穿蓝色T恤。
不敢跟他们对视，简荔收起声音，屏住呼吸向前。
然而她刚往上迈出一步，就听见其中一个男人说：“你们谁是简桑？”
简荔倏地抬头。
简桑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慢悠悠地在两个男人身前站住，目光在他们身上审视地扫过一遍，说：“我是。”
两个男人似乎不信，看看她，又看看简荔，“真的？”
“我骗你们做什么？”简桑把包装袋往上提提，像是没看见两个男人脸上的惊喜，说：“让让，我要回家了。”
“你不能回家，你得跟我们走一趟。”黑衣男人伸出手臂拦在简桑身前。
轻轻掀起眼皮子，简桑问：“跟你们去哪儿？”
蓝衣男人说：“安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