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的不止叶齐。
中午在食堂吃饭，周扬盯着食堂电视机上泉州新闻频道余小春抓捕和余华华自杀那两段新闻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有学生不耐烦说她时，她才把遥控器还给食堂阿姨。
她把筷子一丢，所有神经系统像被激活一样，她再也坐不住，天知道她现在全身的思维细胞都在呐喊。
周扬来回走动：“原来如此。我们被耍了……你不能同时是两种人，当两种不同行为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排除人格分裂的原因……那只能是……”
宋玲玲接了句，“凶手是两个人。”
学校里还有一个神秘的杀手，暂且叫它X好了，藏得真深。
沈晚茵正喝一口鸡汤，连着呛了好几口，眼含泪水，嗔道，“你俩……疯了啊，能别一惊一乍吗？凶手不是已经伏法了？”
“我居然漏掉这样的细节，余小春当时神情太反常了，她太平静，知道要伏法，可你们看她的面部神情和步行姿态，一点都不像要被抓的状态，平静的就像是接受了一切，她是知道余华华会死，有人在暗处帮助她，甚至……这个人帮她迈出了犯罪的第一步，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个人自命不凡，聪明谨慎，智商高。让余小春相信只要跟着他就会达到目的。他，在暗中教了她所有的一切，指挥着她的每一步行动。”
“我、我的天啊……”沈晚茵嘴巴都成了个0。
周扬有些焦虑，对方八成连犯罪心理学都精通。
她坐了下来，拿着眼前的白开水郁闷地一杯一杯的灌。
当年她研究犯罪心理学是为了预测和控制犯罪，保护更多人，而这个人，它在杀人。
宋玲玲有些心疼她，“变态智商都很高，况且连叶警官这么厉害的人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你不要自责了。”
陈文镜正好端着两份牛肉面过来，走到她跟前，坐在她身旁，然后将碗端到她面前，“根据犯罪人的心理评估，它应该是最危险的那一级别，现在的你对付不了它。”
“我……”周扬心情有些郁闷，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拿着筷子挑了两口，面入口有嚼劲，好吃。这几天忙着都没吃东西，这下确实是饿了。
她吃了一半，一抬头见陈文镜目光深沉看着自己，一口面都没动。
“能向我保证，不要再插手这样危险的事情了吗？”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生气。
什么叫做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余小春在宿舍时，起初和自己走的并不近，后来经常主动帮她候晒晒被子，有什么吃的喝的玩的也会想到自己，这样温柔有着腼腆笑容的女孩子，弥补了周扬生命中的空缺。
可这样的女孩却**利用，成了他杀人的工具，怎么能原谅。
而且这所学校又有多少像阮若水这样受过校园霸凌的学生。
陈文镜的家庭和美又温暖，而自己成长的家庭里，没有人温柔的对待她。
所以，任何一个温柔的人在她生命里出现，周扬都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阮若水死了。
余小春被抓了，被判死刑……
周扬想起爸爸妈妈还有周然，眼眶有些红，胸腔里有什么猛烈的情绪向要冲上来，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这就是所谓的难受吗？
她突然沉默不语。
许久她回他，“我知道了……”
陈文镜表情一愣，知道她在强忍，他有些无措，他想对她好，但每一次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我的意思不是不让你查案，而是……”
该怎么说，该怎么讲你才能明白啊周扬。
是不是关心的话只要换黎峰跟你讲，你才会听。
你不能再插手了，现在，只是余小春他们死了，你知不知道今后会……
陈文镜的头猛烈的刺痛起来，所有的细胞神经像是山崩海裂般在脑海里炸开。
汗流了下来，他扶着桌角被迫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你、怎么了……”周扬察觉到他脸色突然很苍白。
陈文镜拿筷子时有点纠结，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乱七八糟的声音，吵得他快听不见在说什么，趁着意识清醒的最后用一刻，陈文镜用力推开了她。
他起身有些踉跄地跑出食堂。
他刚一走。
桌上另外两人就把周扬围住了。
宋玲玲：“忠犬捕捉率已达20%。”
周扬低下头，情绪低落，看着地板上，“别闹了，小叔最近有信吗？”
沈晚茵：“啊……没有，果果你也不用太难过，没准明天就来了呢。”
宋玲玲赶紧拉着沈晚茵走，生怕她又说出什么瞎话来。
“哦！”周扬更沮丧了。
……
——
周扬刚走出食堂，迎面突然有个女孩扑向自己。
女孩叫杨晓旭，脸上有雀斑，皮肤有些黑黄，头发扎个马尾，比周扬矮一些，她抬头看到周扬时，脸一下红了，变得更加紧张，手都在抖。
“你、你、你好。我、我是……”
汗水流向脖颈处，她一边擦汗，一边看着周扬，显然有些着急。
看样子应该有口吃，周扬想跟她说你别急慢慢来。
周扬并没有注意身后来了人，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将口吃女生拽到食堂旁的松柏树下，周扬看见女孩眼里全是惊恐，紧接着又有两个女生上来将她围堵在花坛下，一巴掌一巴掌，一脚一脚踹向她的头。
“臭结巴，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你明明就在后面站着，长得这么丑，还他妈的整天在社长跟前转悠！你也不照照镜子。”沈佳玲没好气说，手却没闲下来，抽的人脸都肿了。
“草泥马你还躲老子！”沈佳玲音量提高了八度，“叫你躲，叫你不把老子的话放在眼里。”
“对、对、对不……”雀斑女孩使劲的抱着自己，手足无措，直哆嗦……
“妈的，连道歉都说不顺畅，看你就烦！给我堵好她，别让她跑了，老子还没打痛快。”
周扬刚一上前，两个女生立即将她拦住。
周扬看这几个女生，应该不是高一年纪的，而是高年级的学生。
试着推了两下，女生将她隔得很死。
周扬淡淡的说：“我劝你们住手，你们这种行为，会受到法律制裁。”
远远地，她看见口吃女孩被欺负的抱着头瑟瑟发抖。
她很害怕……
女生笑嘻嘻地回她，“我们就是闹着玩玩，你别多管闲事告老师。”
周扬掏出手机，嘴角一抹冷笑，“老师？老师怕是治不了你们吧。我给你们1分钟时间想清楚，否则我会直接打电话给叶警官，这里一切我都录了音。”
几个女生看着她的眼睛，一惊，他们听过周扬的事迹，知道她之前查获了学校的案件，都有点害怕。也听说过叶警官的正直事迹，赶紧跑到沈佳玲跟前。
沈佳玲被抓时还嚷了句，“干嘛！”两个女孩对她耳边匆匆说了两句，沈佳玲怨恨地看了眼周扬，丢下地上已经哆嗦成一团的雀斑结巴女孩走了。
周扬走过去，看见她抱着自己，一直哭，一直哭，鼻涕眼泪都糊成一团。
“我、我叫杨……”
“杨晓旭。”周扬接过话，顺带扶起她。
“你、你怎、怎么……”
“我的大脑能1分钟处理1万字的信息，同样记住一个人的外貌、行为，很容易。”
“谢、谢谢你……”
杨晓旭起来后赶紧在找自己的另一只鞋子，周扬静静看着她，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打了个电话，“宋玲玲，过来帮忙。”
两人到了后，沈晚茵看到杨晓旭身上青紫，一看就是遭到贼暴力的对待，一下子就吓傻了，骂了句，“禽兽啊这群女生。”
“愣着干嘛，搭把手……去医务室。”
……
——
杨晓旭撩开校服后，校医擦碘酒时手都有点抖。
新伤加旧伤，一看就是平时被折磨的不成人的样子。
肚子被利器划了下，有一道伤口。
没想到沈佳玲还带了凶器。
校医皱眉，“得去医院缝针，我这边不行。”
“还还还缝针……”沈晚茵直接叫了出来。
杨晓旭有点手足无措，看着周扬。
周扬叹了口气，先拨打了120，之后又对进门的宋玲玲说道，“去找叶警官，这已经可以构成犯罪。”
宋玲玲赞成，正要转身，杨晓旭却突然拽住她，“别、别去……”
宋玲玲见她这样怒而不争有些气了，她俩其实都是计算机社今年高一的优秀新生，只不过她不和杨晓旭同班，但是从老社员郑渊学姐那儿听说过杨晓旭的一些事情，她家境贫困，是特困生进的十三中，成绩还不错，很努力，但是因为口吃，长得又不好看，所以被一些女生欺负。
“他们不仅侮辱你喊你绰号，还打你。”
“我、我我……”杨晓旭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抓住她。
“杨晓旭！你就是个包子！你活该！”宋玲玲有些气。
沈晚茵赶紧柔和说，“晓旭啊，这些人必须要绳之以法。”
杨晓旭有些着急，医生也怕她激动让伤口恶化，示意她俩别逼她了。
尴尬又僵持的寂静……
杨晓旭憋了好一会儿，抬起眼无措说着，“晚、晚上上社团有有……”
宋玲玲当即怒了，“你还在管晚上计算机社比赛，都什么时候了，讲真这群人现在要把你毁了啊杨晓旭！”
沈晚茵也是第一次见到淡定的宋玲玲生气，有点蒙，她求助的看向周扬。
周扬摆摆手，“算了，本来录音的事情就是我诈他们的，太匆忙我根本没录。”
杨晓旭神色好像松了一下。
“啊啊啊……果果你骗她们？”沈晚茵用手捂住嘴。
“对啊，怎么了？至少最近她们不敢欺负杨晓旭了。犯罪心理学当中有一门叫做人质危机谈判技术，诈他们一下怎么了。”
沈晚茵咽了咽口水，想起周扬上次诓骗郑纯熙的事情。
可怕……
宋玲玲气才消了一点，却摔门而出。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生气。”沈晚茵尴尬的咳嗽了下。
“我也是……”周扬靠在墙上打量着杨晓旭。
20分钟后，120车到来，医务人员将杨晓旭抬上担架。
杨晓旭还是有些害怕，死命抓着医务室的门不肯出去。
周扬叹了口气，“晚上事情我帮你吧，你先把伤养好。等你想去找叶警官，或者有什么想对我说，来高一（2）班找我。你等我是因为有事情想说对吧。”
杨晓旭点点头，不再挣扎。
等她被送上120车，沈晚茵直到车子离开，才傻乎乎转身，看周扬已经走远，赶紧追上。
“果果，你真的是好人诶，还帮忙做好事。”
周扬一抹冷笑，拿出了包里最新款的录音笔，是军方专用的微型录音笔。
贵倒是其次的，最重要是根本买不到。
沈晚茵吓到了，“我有预感……今晚这些人会很惨。”
周扬心情很好的将笔收进去了，“看她这样子懦弱胆小，一直以来被奴役习惯了。你知道在校园霸凌中一般有哪几类角色吗？”
沈晚茵摇摇头。
“施暴者、受害者和围观者。从心理学角度来讲施暴者一般具备心理病态人格，越刺激越激动，内心极度压抑和自卑，施暴他人来树立自信。而受害者懦弱不敢抗争，一般都会伴有抑郁症和有习得性无助，这种人自杀和自我伤害的机率最高，他们认为抗争是无效的。”
“那果果，你说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怎么还不报警？”
“被欺负固然可怕，可她更怕没朋友，被孤立。当她下定决心向班主任求救，而她所谓的救赎者，并没有真正救她，而她怎么还敢奢望有人能救她。她就变成不要付出也不要接受任何东西，不要期待任何事情的状态，因为再也不会失望，再也不会受伤了。”
周扬说完，沈晚茵立在原地，有点呆愣，等她反应过来时，周扬已经走远。
……
——
诺大的体育馆今晚很热闹，没人注意从后门走的那辆救护车。
泉州第6届青少年计算机比赛今晚将在这里拉开决赛。
泉州所有的小初高学校都在为这场比赛全力以赴，暗暗较劲。
泉州十三中计算机社团，作为学校骄傲的常胜军社团，乔鸣认为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他在休息室里整理了下衣服领带。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乔鸣有些不耐烦，都说了这个时间不要有人来打扰。
这群该死的社员，没有一个认真听自己说话的，等着吧，等他拿到这次比赛的第一名，就把这批人全给换了，什么社员，不过是自己利用的工具罢了。
“乔部长，你在吗？”门外沈佳莹甜甜的声音响起。
乔鸣皱了皱眉，还是迈开腿，慵懒的打开门，“有事吗？按照规矩，我记得我说不要打扰我。我正在做机器人的最后调节工作。”
沈佳莹一愣，看见休息室桌子上的机器人，那是他们社团成员一起组装起来的成果。她白皙的脸竟浮现绯红，“你又不肯接我电话嘛，所以我只能亲自来了嘛。”
呵呵……乔鸣冷笑一下，他就要关门，“那你没事就走吧，我很忙。”
“等等……”沈佳莹娇滴滴说着，生怕乔鸣不耐烦，赶紧从包里掏出一个机器零件，献宝一样在他眼前晃啊晃，看起来像是机器人心脏处的小射灯。
非常小，却很精致。
“乔……社长，我回社团办公室看到的，你呀，马虎哟。”沈佳莹邀功一般。
乔鸣手僵在半空，眼前闪着红色小灯的配件他怎么没在马成勇的图纸上看到过。他有些狐疑，但是遭不住社团后辈热切的目光，不耐烦的接过，“行了，你赶紧走吧，别让人看见。”
说完他赶紧把门关上。
他有些烦闷扯了下领带，四仰八叉的坐下，面前那个小机器人更加刺目。
总觉得今天怎么都不顺利，他是个挺迷信的。
想了想，他给社团的微信群发了条信息，“没事都给我在下面坐着刷人气喊口号，别往后台来。”
大家纷纷比了个OK的表情包。
乔鸣这才满意，歪着头盯着这个小机器人。
是装在心脏这儿的灯对吧。
怎么——这他妈的小！
乔鸣烦躁的蹲下身，头努力往前伸，还得低下头，才靠近那个机器人，他小心翼翼地比对着位置，这样放下去应该刚刚好。
他满意自己的预测，捏着小灯向心脏塞了进去。
刚刚好。
机器人的脸上屏幕突然显示出数字。
忽的一下，乔鸣微怔。
倒计时：10，9，8，7，6，5……
伴随着身上的灯全部颤抖，是警示的灯。
乔鸣察觉到不对，他跑到门口，使劲的拧着门锁，可门竟然锁死了。
”喂……有人吗，救命啊。”
4，3，2，1……
“嘭”的——一声巨响，休息室瞬间红光一片。
门被冲击力带出，砸在走廊上，瞬间散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