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城大街,天色低沉,狂风渐起。
茶肆酒楼边的幌子猎猎作响,坍圮的墙垣随风扬起阵阵沙尘。
在街头两侧包围聚集的重兵视野渐渐朦胧,众人只能隐隐看到前方静穆站立着一道黑色身影,黑影脚下横躺着一具尸体,加上一个圆滚滚的球状物体。
那黑影忽而向官兵这边缓缓走来,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大伙终于看清黑影的样貌,他双目泛着血光,狰狞地咧着嘴,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生畏。
此人正是肖上玉。
霎时,狂风沙影里,一道青衣剑影朝他急急飞来。
肖上玉侧目一笑,似乎早已看穿剑气来路,只见他扬臂一挡,轻松地,徒手接住了这道剑力。
单手接白刃?
一旁众人大惊,这好歹是天麟剑庄少庄主晏礼啊!这通缉犯竟能有如此恐怖得实力?
那使剑者是一位青衣打扮的男子,也就是晏礼。他见手中的剑已被对方牢牢抓住,大为惊慌。这一瞬间,他本能地将停滞在空中的身体借力扭转,奋力出腿踢向肖上玉身体下方。
但肖上玉并不慌乱,直接果断地腿下聚力,欲与对方硬拼脚力。而就这一招弹腿,便将晏礼踢飞老远。
“大哥,你伤得怎样?”人群里忽而又多了一位青衣少年,慌乱地跑向他大哥落地之处。他是天麟剑庄少庄主老三,晏谦。
“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要不你俩一起上吧?”肖上玉一脸坏笑。
年纪稍小的青衣少年望向肖上玉,不解地说道:“上次是你帮我等人击败了应正天,如今怎又成了咱们敌人,这到底是何用意?”
肖上玉被他这么一提醒,终于想起来,原来在淮源城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那些都只是肖上玉本尊的记忆,跟他地羲又有何关系。如若有必要,该杀的还是得杀!
“肖兄弟,你怎能欺负这些年轻晚辈呢?”
说话者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只见他一身黑衣素相打扮,慈眉善目。
“爹。”那两名青衣少年唤道。
肖上玉见状,不由冷笑一声,说道:“晏家可真是人才辈出,个个都敢逐一来向我挑战吗?”
“没想到你师父龚老走后,你竟走上如此邪门的道路,真是可惜,可悲啊。”
中年男子正是天麟剑庄的庄主,晏霄。他与肖上玉师傅,龚明,曾是故友。如今他看到故友爱徒竟然修炼起血魔功法这等残忍邪门的武功后,不免唏嘘。
肖上玉忽笑一声,问道:“请问到底何为邪门之道?”
晏霄微微一笑,只见他伸出手掌,屏息聚气,将一团幽幽的浅红气流缓缓凝聚到手心之中。
他举着这团泛着红光的气流之物,平静地说道:“这就是邪门之道。”
肖上玉的眼神满是不屑,区区凡躯肉体所炼化的血魔真气,也就这等淡红色的真气罢了,哪能跟他身上正统的银芒真气相比。
“对于炼化血魔真气的门路,老夫也略懂一二,但老夫会极力克制自己要掌握使用它的欲望。而你孽徒竟忘了你师门的严规戒训,不以血魔邪功为耻,反而肆无忌惮地用其杀戮。”
晏霄说着,神情陡然变作怒目厉色。
“这难道不是最大的邪门之道!你可对得起你师傅的谆谆教导?”
肖上玉听得有些恼火,却也震惊。
毕竟这是他地羲第一次被人当作不懂事的晚辈一样训斥,不过他可不需要类似师傅这种啰里啰嗦的长辈。
他抬起手里的剑,目光在剑身上游走片刻,忽而道:“这种言论简直可笑至极!”
他对这种邪门之说极为不解,冷冷道:“有如此强大的血魔力量而不用,难道就因为它来自罪孽深重的杀戮?你们这些修炼正道武学的人啊,手里沾过的鲜血还少吗!”
晏霄被他的强词夺理气得吹胡子瞪眼,不由厉喝道:“既然你如此不可理喻,休怪老夫欺负小辈了!”
晏霄手里的剑,剑锋一出,堪比魅影,无迹无形。
只听刷刷细响,肖上玉眼前已然有剑力袭来。
他内心一惊,他看不见对方的剑身藏在何处,只听得见剑刃晃动的响声,莫非这就是银丝软剑?
银丝软剑,细软如帛,剑力无影无形,却凌厉非常。
应对这种招法,如若没有贯微洞密的能力,很容易硬生吃招。
晏霄疾速地划剑而来,肖上玉一时间不知如何招架,只能苦苦闪退。可晏霄移形换影般的敏捷身法丝毫不逊色于肖上玉,只见他连追带攻,完全不给肖上玉喘息的机会。
两人锵锵对招上百回合,肖上玉只有躲避的份。
忽而,肖上玉眼看衣角被刺破一道伤痕,正要竭力躲避下一发剑招时,右肩后部遭中一记猛袭,只见那凌厉尖锐的剑尖穿破他肩部附着的银芒真气罩子,后肩立马鲜血汩汩。
“这老头还真有两下子!”他暗叹。
不过这点轻伤对他而言并无大碍,他趁着对方攻击时遗漏出来的破绽,抓紧时机果断挥剑反击。
但使出的这一剑并非天越剑法,而是他方才脑子里独创出来的新招式。
只见一柄冒着银芒的飞剑朝着晏霄赫赫而来,刹那间,险象顿生。
如若不是晏霄亲眼感受那银芒剑势,他可能会和旁人一样如此认为——这一发剑力不过是普通如常的剑气融入了一道血魔真气罢了。
但越是武学高深之人,在面临堪比死亡的危机时,那种本能对局势感知的判断便越是精准。只见晏霄急急收身闪避,身后数丈远的街道竟轰轰炸裂、塌陷。
肖上玉忽生得意,威势如此巨大的剑招,不如就取名为血魔真气剑吧!
血魔真气虽然是由躯体引导而出,但若要将血魔真气转移到除身体之外的器物上,并还能稳稳控制它,可谓难上加难。至今江湖上修炼血魔真气的高手还未能修炼到这种境界。
就好比闪电若要击毁树木,必然要是恐怖异常的惊天巨雷。而凡躯肉体凝练出来的那点血魔真气可谓是杯水车薪。
不过他肖上玉,是地羲附体。他的体内能引导出无穷无尽的血魔真气,就宛如吐纳空气那样简易。
见此情形,连晏霄这种身经百战的人物也大为震惊,一脸惶恐地摇摇头。
“你不是肖上玉,你究竟是谁!”晏霄惊道。
晏霄自然察觉出了异样,江湖里能使用血魔真气的顶尖高手他见过不少,但能使用出如此难度的招法的人,需要用何等恐怖的杀戮量来支撑!
而区区二十多岁的肖上玉怎能做到这种地步?
“是与不是,有何关系。今日拦我者,唯有死路一条!”
说罢,肖上玉已然摆好剑姿,准备速战速决。他用十分期待的眼神望着前方,接下来他要结合天越剑法的迅敏剑招和血魔剑的神威之力,将其一举歼灭。
出招前,他刻意将骆英英与方恬藏身的位置作为剑法攻击避开的方向,因为这一招很可能有大面积的摧毁之势。
晏霄预感不妙,立即命令周围人员紧急撤退,他准备以一己之力来迎战这个大魔头一般的敌人。
说时迟,那时快。
肖上玉跃身挥剑而起,剑影万光,划出银芒巨幕,化作一层天穹之色,飞向大地。
剑势立于天地之间,恐怖得让人窒息。
晏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面对如此杀招,若只想着避退,只会被动地被耗尽体力,不如以死相拼,以攻为守。
霎时,他脚下忽生红芒真气,身影疾速,快若鬼魅。剑舞铮铮,煞影而出。
他冲进对方重重剑气之中,历经着脏腑俱裂的无比疼痛,也感受着压迫内心至窒息的死亡恐惧。仅仅数丈远的距离竟然像经历了他那般为武林鞠躬尽瘁而煎熬的一生。
这一剑,终于杀向了对方。
噗嗞一声。
肖上玉遭中这一剑之力,却感觉轻飘飘的,宛如鹅毛飞雪般,不关紧要。
毕竟死人又怎有力气刺穿他的防御真气呢。
“爹!……爹……!”
随即远方传来几声凄凉而又无助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