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汉孝文帝十四年,冬,十月,公元前167年开始,
二千八百一十六年以来,后人们将一直铭记北地郡尉段卬的大无畏牺牲。
二千八百一十六年以来,后人们将一直铭记北地郡三百囚徒的大无畏牺牲。
二千八百一十六年以来,后人们将一直铭记北地郡所有士卒的大无畏牺牲。
北地郡郡尉段卬阵亡了,马岭县城中所有的冬蝉不再鸣叫了,因为他们已经回归了黄土。
城楼上的郭嘉的眼泪也已经被秋风吹干了,因此也就不需要擦试泪水。
郭嘉拿出郡尉段卬交给的一卷帛书,缓慢地卷动着打开,帛书上边写的是北地郡郡尉段卬给皇帝的情报消息。
也即北地郡郡守、北地郡郡尉阵亡的战报以及匈奴老上单于主力的进攻方向态势和大汉应采取的应对方案。
帛书的左下角盖着北地郡郡守和北地郡郡尉的官印。
看到帛书的内容,郭嘉的泪水再次涌出。
因为就是在临死前,北地郡郡尉段卬都不忘记替郭嘉抹去刺杀郡守的罪名,不忘记掩盖郡守抢劫庶民财物的同时增加郡守的声誉。
不能再临城凭吊勇士们的死亡了,帛书上是十万火急的军报!
郭嘉需要立即出城,奔赴长安送信,于是对身旁的李广说道:
“军报十万火急,必须立刻出发去京师长安。”
“我护送你!”李广回道,没有丝毫犹豫踌躇或者困惑。
李广不需要其他理由,他必须执行郡尉段卬的命令——保护郭嘉。
这是一条生死线,北地郡治所马领县位于汉京师长安的西北方向,两城直线距离约为300公里。
因此郭嘉送信的最快方式就是朝着东南方向马不停蹄地赶路。
300公里相当于汉代的800里左右,换马不换人一天就足够跑完,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八百里加急。
但只是算术结果,事实上有很多困难(如果乘坐现代的高铁,也就是90分钟的事情)。
最大的困难是:匈奴老上单于蹂躏了城外的田地,劫掠了村落的财产以后,也朝着东南方向的长安进军了。
如果郭嘉沿着直线奔向京师长安,他无论如何是不能突破匈奴大军的。
在人的生活中,大多数时候,直线往往不是最短的道路。
郭嘉凭着高中地理的知识快速搜索出一条路线,先沿着西南方向奔跑,绕过匈奴大军的右翼,然后转而向东,直奔长安。
因此郭嘉和李广每人带着五匹最为健壮迅捷的军马出发了。
此时是中午,在打开城门的那一刻,他们就被驻守在城外,监视北地郡马岭县城中军队的匈奴人发现了。
匈奴一个千人队快速上马追击郭嘉和李广,而带队的那个匈奴千长是认识郭嘉的。
这个匈奴千长就是匈奴老上单于派往休屠部的使者,那一晚上尿在郭嘉背上的人。
他认出了无须人奴隶郭嘉,在后边用匈奴话喊道:“无须奴隶,哪里逃,快快停下受死!”
郭嘉听到这熟悉而可恶的声音,便认出了这个匈奴人,而且清楚地记得匈奴千长对自己做的恶事——不好的回忆。
而且郭嘉更加清楚地记得休屠王将荆轲“图穷匕首”给了他,不知道此时匈奴千长是否随身带着匕首。
郭嘉心里骂道:“二百五,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吗,你让我死,我就死?我又不是信子(傻子)。”
心里虽然恨他,骂他,可郭嘉的身体坚决地忽略匈奴千长,坚决地不回头看他,以免耽误送信。
就这样郭嘉和李广,在一千名匈奴骑兵的追赶下,马不停蹄地狂奔,在四小时之后,跑到了皇帝一座私人别墅——回中宫。
这个回中宫是由秦王命人建造的行宫,位于陇西郡襄武县(今天陕西省宝鸡市陇县西北部),距离北地郡治所马岭县150公里左右,距离大汉京师长安230公里左右。
150公里的距离,郭嘉和李广只用了四小时,他们的速度是人类马拉松长跑速度的世界纪录的两倍(42.195公里2小时1分钟09秒)。
一般而言,载着成年人的马匹维持如此高的速度,是不可能长时间奔跑的。即便轮换着骑马,这次长跑也累死了四匹马。
郭嘉和李广骑着第五匹马跑到回中宫时,这第五匹马也累死了。
而在后边追赶的匈奴人显然更具有骑马长途行军的经验,他们每人带三匹马,速度略微小于郭嘉的速度,轮换着骑马,保证坐骑不至于被累死还能休息。
因此落后郭嘉和李广半个小时的马程。
郭嘉和李广急忙跑到回中宫北门,叫卫士开门,这个过程耗费掉了半小时的优势。
因为回中宫北门楼上的卫士不相信郭嘉和李广,拒绝开门。
即使是郭嘉声嘶力竭地呼喊道是十万火急的军事情报,卫士也不相信。
卫士不相信匈奴人能进入到位于复地的回中宫。
李光已经爆怒了以至于暴发,拉满弓对准卫士,想要逼迫他们开门。
这时匈奴千人队一千匹马荡起的灰尘已经出现在了视野内,咆哮的声音也传入了耳朵中。
宫门卫士终于明白——匈奴人入侵了。
他们立刻开门,放郭嘉和李广进入回中宫,以补上五匹马。
然后郭嘉和李广从南门快速出去。
匈奴千长看到了郭嘉和李广逃出去了,但更注意到了这个突兀的皇帝行宫。
他留下一个五百骑兵攻击劫掠回中宫。
因为宫墙不是很高,匈奴人砍伐了几株大树,将树干搭在墙上,翻跃进入。
宫中的守卫人数并不多,根本无法抵抗匈奴人。
最终匈奴人烧毁了回中宫,将粮食,布匹尤其是铜器、铁器等打包运回。
而匈奴千人率领五百骑兵,继续追击郭嘉和李广。
离开回中宫,郭嘉和李广转而向东狂奔,经过80公里后,达到了京师所在的内史雍县(也就是现在的陕西省凤翔县)
郭嘉和李广赶在关城门前从西门进入城池,两人的似乎很难站立了,大腿上磨出了血泡破裂之后引起剧烈的疼痛。
但是他们没有休息,又带上五匹马继续向东出发了。
这个晚上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照亮了大地,照亮了道路。
雍县的县令发兵出城狙击匈奴骑兵,以掩护郭嘉和项十三。
而匈奴千长似乎看穿了县令的目的,于是留下大部分兵力与汉兵战斗,只带了五十骑追赶郭嘉和李广。
此时的郭嘉纵然大腿和屁股都很疼,身体却还能坚持,但是心里极端紧张,比等待死刑还要紧张。
郭嘉现在既害怕匈奴人又敬佩匈奴人,他们居然能追过来而且还能与雍县的驻军战斗,他们究竟在恶劣草原经历了什么?磨炼出的如此坚强的战斗意志。
郭嘉和李广也拥有异于常人的意志,在长达150公里的狂奔之后,两人迎着朝阳到达了内史下属的泾阳县的甘泉(现今陕西省泾阳县)。
在这150公里的道路上,李广用光了携带的箭只,射杀了三十位匈奴骑士。
虽然匈奴人还剩下二十名骑兵,足够杀死郭嘉和李广,可是郭嘉和李广只要再往南跑20公里,就可以进入内史下属的安陵县了。
只要再坚持30分钟,就能成功逃脱,可是郭嘉和李广以及马匹再也没有力气奔跑了。
难道郭嘉的生命就要在此地终结了吗?
在耗尽最后一丝马力之前,郭嘉和李广跑到了一株参天大树之处。
两人下马,背靠着大树,手里紧紧握着环首刀,眼睛怒视着匈奴人。
郭嘉正在担心,即使他们的环首刀锋利无比,但只要匈奴人远程放箭,两人必死无疑。
可是匈奴人居然没有射箭,而是骑着马,缓慢地靠近郭嘉和李广。
在双方的距离拉近到十几米时,匈奴人下马了,抽出各种类型的近战武器,围住郭嘉和李广。
匈奴人这是要干啥?
因为匈奴千长突发奇想,想要亲手杀死郭嘉,他可能觉得这样更帅气。
然而匈奴千长并没有第一个发起攻击,而是命令两个部下前去挑战。
郭嘉以为是一对一的对决,回想起来自己经历过的生死搏斗,上次自己身穿骊山盗墓贼的铁铠,在于阗村子里杀死一个匈奴人什长,昨天战场之上,批着铁铠,斩杀了几位匈奴骑士,都是占了装备的便宜。
可是这时郭嘉没穿铁铠,连皮甲也没穿,只穿了布衣,打得过匈奴武士吗?
然而李广已经麻利地砍死了那两个匈奴人,根本不需要郭嘉动手。
匈奴千长大概看出来李广的剑术高超,便命令十个匈奴人用长矛攻击李广。
短刀对长枪,这没有办法了,郭嘉和李广必死无疑。
忽然有几十位“骑士”冲过来,冲撞匈奴人,三下五初二就干掉了他们,只剩下匈奴千长一个人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郭嘉大声地喊出来:
“谁?”
接着马上恢复了勇气,使用安陵阪里公乘项处教的剑术击杀了匈奴千长。
郭嘉上前搜索匈奴千长的身体,终于找回了荆轲“图穷匕首”。
这时候救命的“骑士”们当中走出来一个人,对郭嘉说道:
“小兄弟,别来无恙啊。”
此人正是是安陵阪里的豪强,项氏余孽——项处。
豪强公乘项处,在今日一大早,来此地打猎,恰好撞见郭嘉被匈奴人围攻,因此急忙过来救人。
郭嘉欢喜不尽,喟然长叹:“命运使我等相聚!”
但是因为军情紧急,来不及客套感谢,郭嘉和李广换乘项处的马匹,向南继续狂奔了约17公里,终于抵达了未央宫前。
郭嘉止住李广说道:“请李兄一人前去报信,俺有不便之处。”
“为何?”李广简洁而有力地问道。
“几个月前,俺冒犯了皇帝警哔,幸亏张释之廷尉据理力争,才捡回了一条命。”
“目前俺只是一个庶民黔首,不该参与军事情报关乎国家机密的事情。”
“我担心皇帝会杀了我的。”
“委屈郭兄了!”李广回道。
于是李广独自去未央宫呈送军报,皇帝看到帛书后立即召见李广。
此时的李广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血迹未干,大腿战战栗栗。
皇帝刘恒(汉孝文帝)问他道:“你是哪里人?”
李广回应:“主臣,臣是陇西郡成纪县人。”
“姓名?”
“李广。”
“与故秦将军李信有何关系?”
“主臣,正是臣大父。”
这便是皇帝与李广的简单对话,李广木讷少言,耻于夸夸其谈,不过也晓得说一声“主臣”,难得难得。
现在解释两个名词,一是“主臣”,类似于后世大臣用的“诚惶诚恐”,二是“大父”,当时对祖父和爷爷的称呼。
闲话休提,且说皇帝刘恒看李广乃是个良家子弟,为人厚重质朴,于是当场拜李广为郎,陪伴皇帝身旁。
为应对匈奴老上单于,皇帝刘恒做了下面的部署:
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征发战车一千乘,步骑十万人,集结于京师长安北部,这便是汉军主力。
又拜成侯董赤为前将军,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甯侯魏遬(sù)为北地将军。
四将军率领前锋军,提前开拔,到前线进攻匈奴。
这里我们不得不,单单地,多提供一些关于甯侯魏遬(sù)的信息。
其中的甯字读作宁,甯侯国以前称为修武县,又称为南阳,属于河内郡(现在属于河南省焦作市修武县)。
甯侯魏遬曾以都尉的身份,跟随汉高帝刘邦,参与了平定燕王臧荼叛乱的战事,立下大功。
于是在汉高帝八年四月辛酉日,被封为甯侯,食千户。
更加准确的日期表示是公元前199年5月10日,壬寅年,甲辰月,辛酉日。
在这里之所以介绍甯侯魏遬,原因是他与郭嘉是同郡的老乡,甯侯国与同郡的轵县距离约为90公里。
闲话休提,且说李广急忙跑出未央宫,找到在外等候的郭嘉,说道:
“今上征我为侍郎,郭兄本可一同与我结伴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