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透过牢房的木头缝隙看到了说话人的脸后,惊讶得嘴巴都要掉了,原来是个早就认识的人。
想当初,郭嘉穿越到汉朝的第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陪同缇萦姑娘进京救父。
在京师长安,郭嘉遇到过一个小骗子。这个小骗子声称自己的二舅是廷尉府的小吏,可以帮郭嘉向廷尉张释之行贿。
现在站于郭嘉面前的人正是小骗子的二舅,廷尉府的小吏。
当时这个小吏骗取了郭嘉的环首刀“斗鱼”,但在今上(汉孝文帝)废除肉刑,释放淳于意之后,郭嘉在偏僻的小道上打晕了小吏,抢回了环首刀“斗鱼”。
回想起这段恩怨,郭嘉心里大叫不好:“惨了!当初我打了他一顿,如今落在他手上,他必定会报复。”
只听小吏再次问道:“郭嘉还认得在下吗?”
郭嘉以他自以为最礼貌的方式回答道:“认得是认得,但是不知道足下高姓大名。”
那小吏自报家门道:“下官乃是内史杜县人张飞,现在担任长安县之县丞。”
郭嘉心虚地回道:“原来是张县丞。不知找俺有什么事?”
张飞没有回答郭嘉,转身离开了牢狱。
郭嘉内心有点困惑,看样子张飞不是来找麻烦的。
其实郭嘉想多了,当时抢“斗鱼”的时候,郭嘉从张飞的背后打晕了他,张飞根本没看清楚袭击他的人就是郭嘉。
张飞醒来之后发现“斗鱼”被抢走了,非常生气,就上报给廷尉府要满城抓抢劫犯,结果最终一无所获。
由于张飞一直惦记着“斗鱼”,当年他的工作考核不及格,张飞被廷尉张释之下放到长安县。
如此这般,张飞从长安县的佐史作起,靠着自己的才干慢慢升迁到了县丞。
且说张飞口中的长安县在汉高帝五年时(公元前202年)设立,是京师长安的附郭县。
什么是附郭县?
且说京师长安的准确说法应该是“内史”,相当于面积约一万六千多平方公里的直辖市——北京市。
这个内史地域广大,划分为五十多个县,其中有一个县叫长安县。类似于北京市划分为十六个区。
在内史的正中央,于汉高帝时,大汉第一任丞相萧何主持修建了未央宫。在汉惠帝时,萧何又主持修建了长安城的城墙。
这个城墙圈起来的地方叫长安城。长安城是大汉皇帝,帝国政府,以及内史政府驻地。
同时内史下属的长安县的县政府,不像其他县有个独立的县城,而是直接放在长安城里边。像它这种县就称为附郭县。
更夸张地说长安县是附京县,长安县就是京师长安都市区,所以户口数高达五六万,人口数十几万。
所以长安县令级别很高,俸禄秩为千石,而张飞作为县丞的俸禄秩为四百石。
恰好在这个时候,长安县令出缺,由副手长安县丞暂时总管全县事务,于是张飞便成为郭嘉杀人案的主审官。
第二天,张飞县丞从早开始升堂审案,到下午时审到“郭嘉杀人案”。
熊仲的大哥和五个弟弟跪坐于堂中。(与后世知县坐于官椅,原告和被告跪在地上不同,当时县令也是跪坐在席子上,跪在当时不体现尊卑)。
六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地要为兄弟熊仲讨公道,说道:“死者熊仲是河内郡轵县浅井里人,与同县深井里人郭嘉关系十分要好。在乙巳日,俺们兄弟熊仲宴请郭嘉,没想到郭嘉却恩将仇报,打死了俺们兄弟熊仲。”
张飞县丞问道:“可有物证,人证?”
长安县佐史禀告道:“熊仲尸体现在置于本县尸房中,已由家属确认了身份。杀人凶器青砖一块,青砖上有明显血迹。旁观人证有熊仲家人四名。”
张飞县丞问道:“有无第三方人证?”
长安县佐史回道:“无第三方人证。事发当时,案情发生于熊仲家中,邻里都不在场。”
张飞县丞命令带熊仲家人上堂,问道:“案发经过,你们且详细说来。”
其中一位熊仲家人说道:“那天晚上,我家主人杀了一只羊,架起了火,烤起羊肉,请深井里的郭嘉前来喝酒吃肉。他们两人喝得半醉时,不知为何郭嘉突然捡起来一块青砖砸死了我家主人。”
张飞县丞问道:“你们见主人被杀,为何不当场抓住郭嘉。”
那家人回答道:“郭嘉是上过战场杀过匈奴的人。他要走,我们谁敢拦他?”
虽然郭嘉杀熊仲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但是案情的认定却不是百分百成立的。因为熊仲与郭嘉之前有几次矛盾冲突,支持郭嘉杀人的人证都是熊仲的家人而无第三方独立人证。
郭嘉只要不认罪,坚决否认自己拿砖头砸熊仲,当时没有监控录像,没有DNA检验,也没有指纹检验等等现代科技审案技术,所以便无法证明郭嘉确实拿青砖砸死了熊仲。
于是张飞县丞转而问被告郭嘉道:“被告可否认罪?”
郭嘉此时心里在想:“我失手杀死熊仲是无法抵赖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次是逃不掉了。干脆地认罪吧。受了死刑,穿越回去,完成高考。”
于是郭嘉回道:“俺认罪!”
听到郭嘉的回答后,张飞却是十分震惊,第一次遇到这么干脆利落地认罪的人,但为了对上案情,还是问道:“案情经过,你且说来?”
郭嘉回道:“正如熊仲家人所言,分毫不差。”
张飞又问道:“你为何杀死熊仲?”
郭嘉如果说出真实原因,就相当于再次污辱了自己的妻子刘盈,便直拉说道:“没有什么特殊原因,醉酒与熊仲争斗,失手杀死了熊仲。”
张飞想起来去年郭嘉醉酒疯狂的样子,暂时认同了郭嘉所说的理由,便不再深究了。
郭嘉杀人案,证据确凿,案情清晰,犯斗而杀人罪,判处郭嘉弃市——死刑。
这样的结果为熊仲报了仇,其家人很满意。
毫无疑问的死刑,死亡使所有的一切都归于零,穿越后作的打算都将变得毫无意义,而且去年九月底,还上过一次法场,死刑这玩意儿,逃了第一次还能逃第二次?
所以郭嘉淡定地认命了。
没想到张飞县丞又补充说道:“虽然是弃市,但是你有两个选择可以不死。”
郭嘉心里惊讶道:“什么,还可以不死?”
张飞县丞继续说道:“你是否愿意受腐刑入宫服役?”
郭嘉听到腐刑身躯打个寒颤,暗想:“太史公司马迁在《报任书》中曾说,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
“腐刑就是要去掉一个男人的势,一个男人去了势还算什么男人。干脆死了算了。”
于是郭嘉回答:“俺不愿意。”
张飞县城说道:“第二缴纳五十万钱。”
郭嘉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当即回答:“愿意缴纳五十万钱!”
五十万钱就可以抵消死刑,听起来很便宜。郭嘉帮助媞萦姑娘告御状时候犯了皇帝警哔,罚款八十金,也就是八十万钱,比五十万多。
可是今年降价下跌,五十万钱上当于一个5000石菽(黄豆),一个太守的3年俸禄,一个2500户封国彻侯获取的一年税收,是笔巨款。
后来的司马迁缴纳不出这笔钱,就被阉割了。
但是郭嘉觉得很便宜,因为自买了1.5顿菽(黄豆)作豆腐,赚取第一桶金十五万钱以后,接下来扩大再生产,刚好赚了五十万钱。
于是郭嘉便让陪同而来的项十三回家取钱。
且说今日张飞县丞审结郭嘉杀人案之后,便结束在衙门的工作回家了。
张飞到家之时,老婆和儿子已经盛好了饭,等候他回来开饭。
张飞看到晚饭只有小米而没有肉糜,顿时有点不满,便问道:“肉去哪里了?”
儿子回答道:“被老鼠偷走了。”
张飞县丞这个人有一个缺点,非常节俭,节俭到有点吝啬的程度。听到儿子说肉被老鼠偷走了,顿时爆怒,大骂道:
“让你在家看肉,却纵容老鼠偷窃。如果朝廷让你去看管粮仓,粮食还不得被老鼠偷光。你这就叫失职罪!”
然后张飞命令儿子趴在地上,拿起藤条抽打了儿子屁股五次。
张飞的这个儿子可了不得,藤条打在屁股上,虽然疼在心里,可一声都不出,一滴泪都没流。
妻子心疼儿子,在一旁说道:“汤儿,疼就哭出来啊。”
汤儿是张飞儿子的小名,正式姓名叫张汤。
张飞施刑完毕,张汤忍者疼痛,连饭都不吃,冲出房门,去抓拿凶手。
很快张汤便找到了老鼠洞穴,用工具挖开老鼠洞,逮到老鼠,还找回了剩下的肉。
张汤模仿父亲张飞审案子的样子,正襟危坐在堂屋的门檐下,控诉并判定老鼠为“掠治罪”,执行死刑,用刀砍死了老鼠。
张飞看到了儿子审案的全过程,张汤的嘴巴说出来的词语像一个老狱吏说的一样,非常专业。
尽管最后分尸老鼠的过程看起来很恶心,但是张飞觉得儿子张汤是个“法官”的好苗子,准备专业培训张汤。
于是张飞县丞让张汤撰写郭嘉的案卷。不一会儿,张汤对父亲说道:“杀人罪为何可以用钱抵消?”
张飞反问道:“有何不妥?”
张汤说道:“当年高祖率军进入关中后,曾与我关中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者与盗抵罪。我们关中人,没人不知道这件事情。”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是这个郭嘉杀人,却可用区区五十金抵罪。儿认为不可。”
张飞说道:“这是朝廷当前的法度,你不知道很正常。”
张汤说:“儿怎么会不知道。在孝惠帝时,只要六万钱便能赎买死罪,当时民生凋敝,六万钱也是巨款。如今天下千金之家何其多也,区区五十万钱就可以低消死刑!”
张飞问道:“那又怎么样?”
张汤说道:“那么富家子弟岂不是可以任意杀人。死人不能复生,金钱有何用。况且这五十万是缴纳给了朝廷而非给死者家属,对死者十分不公。”
张飞说道:“依你之见,怎么办?”
张汤说道:“郭嘉死刑,不用金钱准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