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似乎走不到尽头,经过一扇门又到另一扇门。我原以为千机阁已经足够大了,没想进了这皇宫,更像个无头苍蝇。我跟在茂时初后面,他边走边给我介绍这是什么宫,那是什么殿,我只老老实实的点着头,其实一个都没记住。
身边时不时走过两三个宫女,见了茂纪安纷纷弯腰行礼。我见她们的打扮都一模一样,细细打量几番,果真连头发丝都梳得不差。
宫中的每一样东西,似乎都喜欢刻上龙和凤。就拿这条简简单单的桥拦来说,上面雕琢的花纹,也都是龙腾图案。
我走过了石桥,见一座碧色琉璃瓦的宫殿映入眼帘,如此富丽堂皇,不用多猜都应该知道,里面住着的人有多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此时更吸引我的,却是宫殿大门两侧的那四爪独角的异兽石雕。
茂纪安停下来,回头对我道:“圣医,这便是皇上的寝宫,紫辰宫。宫中礼节繁多,待会圣医面见陛下时跟着老奴行礼便是。”
茂纪安倒也是个细心人,怕我未习得宫中礼节,在皇上面前出了错,特意提醒我一番。
我感激的对他一笑:“是,谢谢茂公公。”
他微点了一下头,朝殿内高喊道:“启禀皇上,圣医已到。”
“嗯,进来吧。”
里面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几分慵懒,我小心翼翼的抬脚迈了进去。
殿中铺了大片金丝绒毯,一脚踩去,便觉柔软松绵,宛如云山幻海,就算赤足踏上,也觉得温润。
我照着茂时初的样子,低下头,拘着腰,微步走着。
我正奇怪殿中为何无人,便见一男子正姿态娴雅的歪身躺在长椅上。他玉冠束发,一袭葛纱金褂罩着绣龙长袍,比我昨日看到的那个风流俊朗的少年多上几分尊贵和威严。
茂纪安弯腰行了个大礼,我斜睨了一眼,也跟着照做不误。
“民女,叩见陛下。”
“都起来吧。圣医以后就不用自称民女了,你应该说,臣。”
他淡淡的笑着从长椅上起来,朝我走进了几步。
我不知道他心里又打了什么鬼主意,只道:“为什么,要自称臣?”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朕的钦点御医了,难道,不是自称“臣”吗?”
他从我身旁绕了一圈,摇了摇头,又道:“时初啊,去浣衣局给圣医拿套合身的女官服换上。”
“嗻。”
“慢着……”我一手拦住了准备出门的茂时初,方觉失了礼数,缩了缩手给魏煜宸行了一礼,道:“民女愚钝,不知皇上方才所说的钦点御医,是什么意思?”
他嗤笑一声,道:“御医就是专为皇室诊脉的医师,而钦点御医,只需要听令于朕,为朕一个人诊脉,而且……”他意味深长的放慢了语气,“还要时时刻刻,形影不离。”
我心里的小火苗噌一下的点着了,真想跳起来摇旗呐喊:谁要跟你时时刻刻,形影不离,我要出宫!
可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是北燕皇帝,那个睥睨天下,一眼不合就可以砍人脑袋的主,我是万万不敢得罪。
我有苦不能诉,只能婉转说道:“民女医术不精,实在不敢当,要不陛下,另请名医?”
他叹了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我道:“唉,没想我昨晚竟一语成谶,但是,你不假装九真圣医,又怎能消除胡昌成对你的猜忌,难不成,让他把你抓回诏狱审问吗?”
他说得倒是“直爽”,可我却惊得看了一眼茂纪安,而茂纪安只是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魏煜宸也向茂纪安看去,笑嘻嘻道:“哦,没事,茂公公是朕的人,这件事除了你知我知,就他知了。”
茂时初这才强忍着一丝笑意,说道:“皇上,老奴耳朵不灵光了,什么都没听见。”
“哦,还有一人我给忘了,”魏煜宸转头道,“来人,传冯太医。”
只听门外传话的人高喊一声,又见一身穿官服,三四十岁的男子进了殿门。
那人道:“微臣冯懿叩见陛下。”
魏煜宸道:“冯太医,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九真圣医,以后便交由你多加照拂了。”
“微臣谨听圣旨。”
原来还有太医为我打掩护,这下,也算魏煜宸想得周全。
见我还有几分顾虑,魏煜宸又道:“放心,你要是在这宫里住不惯,等风头过了,朕随意找个由头将你送出宫便是。”
听到可以出宫,我自然也能稍稍安下了心。魏煜宸又交代了几句,便让茂时初带我去浣衣局,量了做衣服的尺寸,直到傍晚,我才拖这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澜月殿。
跟着我回来的,还有几个浣衣局的小宫女,她们进进出出端来许多东西,说是浣衣局送来的衣服。我坐下品了盏茶,见她们都走了,才懒懒的过去瞧了一眼。
数了一数,端来的衣服居然有八九套,除去三套正常的便服,剩下的全是绛色大袍。我想,那便是女官服吧。
我呆呆的看着,任这些衣服再华丽再好看,我也提不起半点兴致。毕竟是住惯了乡野,比起这些锦衣华服,我更喜欢寻常人家衣不择采,无拘无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