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庭花繁草绿满园华丽,山石间的翠竹也出落得雅致,红墙上的紫微花香荡漾,有一朵开得甚是艳丽,我努力伸出了手,却奈何怎么都够不着,只能踩上花圃的石栏,攀着竹枝去摘。眼看就要摘到手了,却听得耳畔“咔嚓”一声,尚未反应过来,手中的竹枝遽然断开,我吃了一惊,便仰面朝天跌滚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忽觉有双手将我的腰身轻轻托住,我抬眼一看,便见那袭玄色的金龙袍服在骄阳下熠熠生辉,一张白净俊朗的脸近在咫尺,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魏煜宸低下头看我,笑道:“怎么那么不小心,若非我及时赶到,圣医可要摔个狗啃泥了。”
我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理了理衣裙,假装淡定道:“谢谢皇上,不过微臣这一跟头,也是为皇上摔的。”
他听后,似是有些委屈的笑道:“为朕?你倒说说看。”
我侧过脸,指向树上那一团粉紫色的花簇,说道:“皇上不是天天吵着要吃鲜花甜羹吗,我寻思着,园中也没有什么花适合用来做膳食,逛了半天才发现这偏隅的东庭中种了几株紫微。这紫微有凉血解毒的功效,用来食用最好不过,便想摘几朵回去给皇上您做甜羹。”
“原来如此。”他转头看向高墙上的花簇,伸出修长的手摘了两株,“够吗?”
我看他笑得一脸灿烂的将花递到我面前,方才觉得自己摔的那一跤,确确实实有些多余。我心生懊恼,要是他来得早些,我还用得上攀什么竹枝吗。
我往他身后瞧了瞧,魏煜宸平日里出门极为高调,总有一群人前呼后拥,今日却只身一人,我不免有些好奇,便问道:“皇上今日怎么一个人出门?”
他又摘了一朵花,说道:“说来也奇怪,兴许寄畅园这几年没来过人,这园中的鸟格外怕生,稍有动静便会惊飞。朕想好好欣赏这园中的景色,所以就没让他们跟过来,没想,在此处遇见圣医。”
说完,他抬手轻轻一抛,将摘下的花置入我身旁的竹筐,淡然道:“走吧,去膳房。”
薄薄的炊烟缭绕升起,我往灶中的添了一把柴火,想着等水开了,就可以将甜羹放上蒸笼了。魏煜宸在一旁站着,正拎起两颗鸡蛋端详得仔细,似乎能把它盯出个小鸡来。我刚想出言调侃几句,却见他不紧不慢的挽起长袖,将鸡蛋往碗边轻轻一磕,两个透亮的蛋黄便麻利的滑到了碗底。
虽然他一派慢条斯理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在润墨作画,但也让我微微讶异,难道这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小皇帝以前还偷摸着下厨不成?
“看不出来,皇上你也有这般手艺呀?”
听我如此一说,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愣道:“这是朕第一次做,可不知为何,竟觉得好像在哪学过?”忽而,他转头对我轻快一笑:“莫非这就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他的一番自夸让我顿然语塞,我只好敷衍的应和道:“呵呵,皇上天资聪颖,自然学什么都快!”
他听了,满意的点头笑了一笑。
我将洗好的紫微花放入碗中,芡上花瓣的羹汤,宛如一池霏落了万朵红霞的春水,明丽又澄澈。可我最喜欢的,始终是春月里的杏花……
暮春三月正是杏花开得最盛的时候,也是一年中杏木村最好看的时候,百亩杏林齐齐开放,花影漫天,绚烂似雪。
那日,我从酣梦中迷迷糊糊的醒来,见阿烁扒在灶头一动不动,我嘲他喊了一声,他方抬起头来,俊俏的脸蛋还抹得脏兮兮的,像极了唱戏的大花脸。
我拍起手大笑道:“哈哈哈哈哈,阿烁,你怎么变成小老鼠了……”
阿烁慌张的用袖袍擦了擦脸,支吾着道:“我……也许烧火烧的……”
我望向灶台,见案板上孤零零的放了一把油亮亮的大葱,便问道:“你要做饭吗?”
他道:“我从未下过厨,厨房里也没有别的东西,这个,应该能吃吧……”
我急忙摇头道:“不能吃不能吃,我顶讨厌大葱了!”
阿烁见我反应如此,便垂下了头不再说话。
我见他蔫头耷脑的,便对他悻悻一笑,道:“没事,等会儿徐老头回来了,他会给你做好吃的!”
他顿了顿,道:“我今早醒来,便没见着徐先生,我看他的药箱子也不在了,定是出门采药去了,估摸着也要天黑才能回来,我怕你醒来饿着肚子,便想试着做点吃的,没想你讨厌吃大葱……”
我听他这么一说,嘟嘴说道:“徐老头也真是的,怎么不留点吃的就走了……算了,你把脸洗洗,咱们出去摘点杏花,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我领着阿烁出了门,左瞧瞧右看看,寻思该从哪棵树下手。若论好看的话,自然是门外那颗老杏树的花开得最好看,但是老杏树长得又高又直,我望尘莫及,只能挑了株较矮小的,虽然还是够不着,但阿烁比我高出一个头,稍微垫垫脚就摘到了。
那是我第一次给阿烁做杏花羹,此后他便爱上了这道甜食,天天捧着几束杏花,沾着一身露水跑回来,嚷嚷着让我给他做杏花羹。我见他这般喜爱,便就忽悠着说要收他为徒,将这道手艺传授于他,其实,我只想清清闲闲的睡个懒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