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魏煜宸又要将我骂一顿,没想他还是有点良心的。由于怕水洒到马车上,魏煜宸提议有人将水挑着回村子,要不我挑,要不阿吉挑。
阿吉说他力气大,便揽着应下了,我帮老妇人包扎好伤口后,转身跳下马车,陪着阿吉走路。
“公子,你不用担心我,外面晒着呢,你快回车上去。”
我笑了笑道:“没事,你别把我想得那么矫情,我能蹦能跳,身子好着呢,再说,坐马车都坐累了,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阿吉听了,低头笑了笑:“是,公子确实与我见到的其他人不一般……”
魏煜宸的马车使得很慢,此时正与我们并行,他掀起车帘,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哦?其他人,是什么人?”
阿吉连忙解释:“魏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不惯他老欺负阿吉,便打圆场道:“公子坐在车里不闷吗,要不下来一起聊聊天?”
魏煜宸摇了摇折扇:“还真有点闷。慕青,那我们走快点吧。”
沈慕青听了,果然驾起马飞驰而去。
“阿嚏!”马蹄子蹬起一片灰尘,让我忍不住打了喷嚏:“魏煜宸,你个小气鬼!”
老妇人告诉我,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见着村子,我和阿吉走了好一会,看到了村口前停下来的马车。
他们三人正在旁边的大树下乘凉,魏煜宸此时还抓着一把野果,吃得津津有味,饿得前腹贴后背的我早已将那些“新仇旧恨”抛诸脑后,呲溜了一口口水跑过去道:“这是什么?好吃吗?”
魏煜宸将手中的果子全扔给我,淡淡说了句:“太甜。”
老妇人杵着一根用树枝做的新拐杖,那根拐杖被削得光滑圆润,不用多想便知是沈慕青削的。她笑着道:“真是辛苦各位公子,若不嫌弃老妇寒舍简陋,各位公子进来喝杯茶水赶路吧。”
魏煜宸竟一反常态的没有拒绝:“正好我带了上好的茶叶,有劳。”
老妇人领着我们进了村子,这村子不大,也没有什么人,建起的房屋大多是黄墙泥房,有一种古朴宁静的美。巷子里,几个小孩在开心的扔着泥巴玩,可不知为何,一见到我们,就便惊慌的跑回了大院。
老妇人解释道:“村里很少进外人,孩子们都害羞,让公子见外了。”
我摆摆手说道:“没关系的。”
魏煜宸好像不觉得奇怪,依旧默不作声的摇着他的扇子,淡定的走着。
我们跟着老妇人走进了一个篱笆小院,院中建起的也是两间黄墙草房,一间大房一间小房,围墙的一旁搭起草棚,草棚下是灶台,上面还串挂着金灿灿的玉米棒。
我愣了一愣,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杏木村,一种久违的温馨涌上心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杏木村的各家各户也都会挂着自家秋收的粮食,在大好的晴天里晒谷。但秋天总会晴雨不定,若是黑云压境,大雨欲来,大伙儿就会乌泱泱的抢去谷场,整个村庄瞬间热闹得敲锣打鼓。
徐老头从不下地,我自然也跟着他好吃懒做,但我每天会帮张大娘收麦子,不仅为了那一口甜玉米棒,还因为堆成小山的谷堆很暖和,我喜欢躺在上面看晚霞。
“徐老头……你再等等莘儿,等我从江州回来,我马上来找你……”
“各位公子,请进屋吧。”我收回神情,跟着老妇人走进了大草房。房子虽然简朴,却被主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子中央放着梨木桌,一簇光漏进来,照得桌子半暗半明。
老妇人将桌子挪至阴暗处,笑了笑:“让各位公子见笑了,房子住久了,便有些破旧,我将桌子挪一挪,这样就晒不着太阳啦。你们随意坐,我到灶子烧个水。”说着,她杵着拐杖走出去。
阿吉接过水壶,说道:“老婆婆,我来。”
魏煜宸淡然的坐下,开了口问道:“家里没人了吗?”
老妇人笑了笑,道:“有。我的老伴和儿子两人前几年从军去了,现在家里就剩我一人。”
“你的老伴?”魏煜宸发出一声质疑,“据我所知,当今募兵条件十分严格,在年龄和体格上都有要求,你的老伴怎么也年过花甲了吧,而朝廷一向只花钱征募体格强壮的士兵,又怎会招收一些老弱残兵?”
老妇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知,只是我们家交不起租调,家里的男丁都得去征调从军了。”
魏煜宸沉吟道:“征调从军?”
我凑了脸低声问道:“你自己下的令,你不会不知道吧?”
魏煜宸满脸委屈:“我没有。”
“刘婆婆!刘婆婆!给您的茅草送来了。”
外面传来了一个小孩的叫唤声,我闻声看去,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挑着一捆干草,他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同样挑着干草进了院子。
“哎!来啦!”
老婆婆一瘸一拐的走向门外,我连忙起身扶着,跟着她走了出去。阳光下,那男孩皮肤黝黑,脸上的笑容亦如烈阳般灿烂明媚,他看了看我,说道:“咦?刘婆婆,这位漂亮的小哥哥是谁?”
“大宝。”妇人皱了皱眉。
刘婆婆笑道:“这位小公子呀,是我的客人。梁嫂,快,带大宝进来喝口水吧。”
“好啊,我想吃刘婆婆的米糕!”
“大宝!”妇人将满脸欢喜的大宝拉回身边,“刘婆婆家有客人,我们改日再来。”
大宝看了我一眼,似乎很失落,他撇撇嘴道:“好吧……”
我看到大宝失落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便对他们说道:“你们进来吧,外面天热,喝口水再走嘛。”
“谢谢小哥哥!”没等妇人表态,大宝便兴奋的朝我跑来。
我实在喜欢这个可爱的小男孩,于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牵着他进了门。
魏煜宸一脸奇怪的看着我,他好像还不知道我为何领了一个小男孩进了屋,他将视线停在我们牵着的手,冷冷说道:“他是谁?”
发觉魏煜宸生人勿进的高冷气场,大宝紧张的后退了一步。我将大宝的手握紧了点,告诉他不用害怕,我带他坐下,才道:“这是大宝,刘婆婆的朋友,是我请他们进来喝茶的。”
我又转头对大宝说道:“这位呢,是魏大公子,你喊他魏公子便成。”
大宝紧张的搓了搓小手,羞涩道:“魏,魏公子。”
刘婆婆和妇人一同进来了,妇人看起来还是十分拘谨,我招呼着她坐下,她才笑着对我道了谢。
刘婆婆笑道:“这是梁嫂,今天是给我送茅草来了,盖房顶用的。”
大宝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可是婆婆受伤了,今日怕是盖不了屋顶了,自从刘公公和刘叔不在之后,刘婆婆的房顶就没人修理过,虽然现在不下雨,那要是下起雨来可不得了,小哥哥,你们能帮帮刘婆婆吗?”
我刚想点头答应,魏煜宸却抢着开口道:“不能,赶路。”
我把头埋得低了道:“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
魏煜宸不屑:“本公子需要偷听吗?”
“魏煜宸你……”
正当我要跳起青筋大骂魏煜宸无情无义时,阿吉很合时宜的打断了我:“公子,水烧好了。”
我懒得再看魏煜宸一眼,便接过水壶沏茶。魏煜宸看着我沏茶的动作,笑道:“不错。若你能给我沏一杯满意的茶,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那您真是高估我了,我可没有如此手艺,能令您这种尊贵无比,挑三拣四的公子满意。”
魏煜宸含着浅笑,说道:“既然你那么想,何不试试。”
我横了他一眼,暗自腹诽:谁想了!若是换做平日,你魏煜宸就算跪下来求我,本姑娘也绝不会答应你半个字!
“好的。”我朝他虚假的笑了笑,起身拿起了茶壶。
多亏了在千机阁无数遍练习,此番也颇让我得心应手,我娴熟的沏好了茶,规规矩矩的端至他面前。
只见他又端起皇上的架子,作势认认真真的品了品茶,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嗯。哪里学来的?”
我张口就来:“拜师学的。”
“你这师傅……差远了。”
我就知道,无论如何,最后肯定逃不了他那阴阳怪气的数落,我气得牙痒痒,猛的抓起茶杯灌了口茶。
魏煜宸见我气的跳脚的姿态,居然还呲笑一声:“好了,本公子不逗你了,今日不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