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我翻了个身子想伸懒腰,却被一件宽大的衣袍捆得我严严实实,四下扫视一番,魏煜宸也不见了。
我身上打成结的袍子脱下,上走出了山洞。明媚的朝阳穿过绵薄晨雾,让我的眼睛微微有些刺痛。
“醒了?”
我眯着眼睛朝声音看去,见到了站在阳光下的男子,他笑得神采奕奕,估计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跳下石岩,走到他的身边。
“你的伤好了?”
“已无大碍。”
他张开双手,给我递了两个光溜溜的油桃,我摸了饥肠辘辘的肚子,咬了一口。
“哪来的?”
他边掏出一张丝帕帮我擦干了流到嘴边的果汁,边回我道:“从这走出去,有一片桃林,从那摘的。”
我怔怔看着他的动作,感觉心又开始狂跳不止,我觉得我大概是病了,一定是昨天被硬生生吓出来的!
我连忙从他手中拿走丝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再低头一看,见丝帕中绣着一朵精致的粉莲。
我沉思了片刻,对魏煜宸问道:“你也爱用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吗?”
魏煜宸开始并不懂我所问何意,随后他便想起来了,他说道:“哦,这不是我的,昨日有个女子来送糕点,不小心弄脏了我衣服,才给了我一张丝帕。”
我狐疑道:“高臻儿?”
是啊,昨日是她说要给李二公子送糕,那她要找的人应该是沈慕青,怎么就那么巧撞见魏煜宸了?莫非……她瞧上了魏煜宸这张俊俏的小脸,然后移情别恋?
啧啧啧……真是见色忘义……
魏煜宸又笑着问道:“吃醋了?”
我摇摇头,上个问题我都思考了半天,这下他又来问我,而且还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
“此醋非彼醋……”
我将他一把推开。
“你,你别胡思乱想啊……什么醋不醋的,就算吃醋,也该是你那三千后宫佳丽吃,轮不上我……”
他笑着看我,双手抱头往后一倒靠在了树上,然后轻叹一声:“唉!有些人的心真是固若顽石啊……”
我白了他一眼,牵起黑骏马就往外走了出去。
河水汨汨向西,清晰的映出蓝天,白云,红花,碧树……
我捧着清水洗脸,却被魏煜宸一手拎起上了马背。
“过了这条河,一直往西走,不出半日便可到康都城,这个令牌你拿着,可一路通行。”
他说话很急,我看着他塞过来的木牌和钱袋,问道:“现在就要走了吗?”
他淡淡一笑,道:“我还有事情要做,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回康都了,不用担心我,沈慕青一会就会来接我。”
我还未多说什么,黑骏马马腿一蹬,猛地一下带我冲过了石桥。
我颠了好一会才坐稳了,勒住缰绳回头大喊:“喂!西边是哪边啊,我不认路……”
刹那间,一支箭朝魏煜宸破空而来。
他抬起长剑轻松劈下,却不知身后箭雨如飞。
魏煜宸胸膛中了箭,从石桥上掉了下去,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河水中。
我来不及多想,脚用力一踢便驾着马冲了过去,跟着一头扎进了水里。
我潜入河底,游啊游,找啊找……心里喊了八百遍:“魏煜宸,你在哪里!”
我打小便跟着徐老头上山下海,十分熟知水性,所以在水里憋半天也不是那么难,可不知为何,今天却格外的费劲。
我想,如果再找不到魏煜宸,我可能也要交代在这里,变成水鬼了!
我不能死……我还要回去找徐老头……
我正扑腾着往上游,便见到了一条飘在水底的白丝带,我又拼了命的游回水底,终于见到了魏煜宸。
我用手拍了拍他,他紧闭着双眼,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我只好使尽全气,托着他游上水面。
等游上了岸,我便已经精疲力尽了,我咳了两声,恍恍惚惚的爬起来想要给魏煜宸把肚子里的水按出来,耳边就传来了铮铮的铁蹄声。
原来是沈慕青赶来了,不止他一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支浩荡的军队。
“沈……沈将军……”
鼻尖充斥着药草的味道,和徐老头熬的药汤一模一样……我迷糊的睁开了眼睛,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可入眼的,却是精美的床纱,我家没有这样的床纱,而宫里有……
我又回到了皇宫,因为那天沈慕青捞走皇上的时,十分讲义气的连同我一起捞走了,我的后背也中了箭,或许是义愤填膺跳下河时不经意接中的。
我趴在枕头上,满含热泪,小茴子皱着眉头,将碗端到我面前。
“圣医姐姐,你快趁热将药喝了吧,过了时辰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我撇着嘴,委屈的哭了出来:“小茴子,你知道吗,我以为上一次见你便是最后一次了……”
小茴子连忙摆摆手,也带着哭腔道:“圣医姐姐莫说胡话,冯太医给圣医姐姐瞧过了,说你的身体无大碍,只要按时换药和用药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小茴子这是以为我害怕死掉呢,果然,这个诺大的皇宫里,没有一个人懂我现在的心情有多么难受,我又出不去了,我又被困在这里了,可这些话我不能说,谁都不能说……
小茴子见我郁郁寡欢,坐在床榻边对我叹了一口长气:“圣医姐姐,你可要快点养好身子,去瞧一瞧皇上,我听他们说……他们说,说皇上命不久矣了……”
说着,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了下来。
我的心跟着沉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就命不久矣了,冯太医呢,他给皇上瞧过病没?”
“瞧过了,数天也不见好转。”
我记得魏煜宸只是中了一箭啊,怎么会如此严重,我也同样受了一箭,虽有些皮肉之痛,此外也并无大碍。如果像小茴子说的那般,连冯太医都没辙了,那我一江湖郎中,恐怕是也无力回天的。
我虽这样想着,但心里总归有些难过,一想到魏煜宸就要死掉了,我便跟着心痛起来。
正当我陷入纠结时,冯太医找上门来了。
他先客客气气的问我伤势如何,身子可有何大碍,我笑了笑,说有冯太医给我瞧病,自然无碍。
太医点点头,说那便好。还未等我开口询问皇上的病情,他就先一步开口了。
“皇上现在的病情不容乐观,还请圣医大人早日将身体养好,过去给皇上瞧一瞧才是。”
我愣了一愣,我怎么觉得冯太医也糊涂了,他不知道我这个“蓬莱圣医”是个假冒货吗,“圣医”这个官衔难道不是他与皇上合谋给我戴上的吗?
见我如此激动,冯太医温文尔雅的说道:“圣医大人切莫激动,小心伤了身子,且听微臣细细道来。”
我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他舒了口气,继续道:“皇上久病床前,数日昏迷不醒,皇后娘娘心急如焚,命宫中几十名大小太医给皇上轮流诊脉,可太医们此无对皇上下症的经验,所以也束手无策,于是皇后便罚他们在紫辰宫外长跪不起,微臣也是斟酌再三,才来请圣医大人您出面的。”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他的膝盖处沾了些水渍泥垢,发丝也凌乱了。好像前两个时辰刚下过一场大雨,这风吹日晒的,一跪便跪了数日,这个皇后娘娘也实在够狠心。
但那又如何,人又不是我想救就能救的,我只是个假圣医,又不会什么岐黄精术,若是不小心穿帮了,可能就当场被拖去乱葬岗陪葬了。
冯太医依旧不死心,他恳求着说道:“祸不及家人,这些太医有的年迈七十,四代同堂,有的刚不过十八,正值青春年华,圣医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上断头台吧。”
我眉心一跳:“什么断头台,皇,皇后这是要杀了他们吗?”
冯太医抬眼看向我:“皇后娘娘了下令,说如果他们治不好皇上,皆满门抄斩。”
此话一出,我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了。
冯太医立马说道:“只要圣医应下,此事便有余地可商,若圣医不出面,恐怕宫中又多几百条冤魂了……”
他这么一说,吓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行了行了!你别再吓我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冯太医对我行一礼:“臣,替此刻跪在紫辰宫外几十名太医们多谢圣医。”
他叫我先将养着,等身体痊愈了再出门,可谁不知道,他上门对我说了如此一通,分明不让我好过!
我愁眉苦脸了半天,最后让小茴子给我换上了新药,穿上了官服匆匆赶至紫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