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啦”一声,是谁的衣服被撕裂开来,她睁开眼,见他已经裸了胸膛。
她似乎看不到希望了,这一生,云卿已经在她的心里死去。
她再次闭了眼,能感觉到,他的手抚摸着她裸露的肩头。
右肩窝处,那里有一块疤痕。那是公主落崖之前中箭留下的。
他的目光就那样滞留在此处,良久没有动作。
他的手失了力气,渐渐呜咽出声。
心中的痛悔席卷而来。
曾经,她受伤落崖,他不在她跟前;后来,上天给了他重新的机会,她亦不是他的首要选择。到如今,知道她于自己是越来越远,他反倒是想不择手段地留下她。
他就哽咽着落泪,颓然杵在那儿,榻上的妤姝蓦地爬了起来,敛了自己的衣衫,防备地,惊恐地看着他失常的表现。
云卿看了她一眼,拿起榻侧的衣服,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而她已经忘记了哭,坐在黑暗中。
那夜,云卿离去并未睡下,而是在那阁子里,弹了大半夜的七弦琴。琴音或悲切或激扬,想来也惊动了不少人。
自此,妤姝未再见过云卿,她也不曾问起他。
*
再一次看见云卿,是在安城驻地,一晃近一月。
秋风渐起,天不再那么热了。妤姝整日圈在园子里闷得慌,故而她破天荒地要出去遛马。出乎意料,她被允许了。
她穿一袭淡紫色的窄袖裙袍,披着披风,由侍女和护卫伴着,有人为她牵出一匹枣红色骏马。
“姑娘,请试马。”
妤姝瞧了瞧那马,一时来了兴致。她好久未好好骑马了。
她踩了那马镫子一跃上马,倒也轻松。她遛了会儿马,觉得还是不错,于是便策马而走。
待她调转了马头时,才瞧见那一头有一人。
他那天骑着一匹青白色的骏马,白衣飘然,温润如风,恰若曾经。
“骑得不错。”他策马而来,笑容温暖。
妤姝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二人之间看似不再是从前的拧着,却生疏了不少。
两个人没有言语,只是一前一后地骑马而走。
妤姝瞧见那片远山,有一片红黄相映的林子,“那是枫林吗?”她蓦地问了一句。
云卿有些意外,微微抬了眉头,望向她,淡淡道:“对,那是枫林。”
妤姝的瞳眸里写着雀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忽地策马直奔了过去。
云卿望着她轻松的身影,眉宇间似乎现出久违的喜悦。
*
秋高气爽,层林尽染。这里是一片红黄辉映的秋林,妤姝一跃下马,走了过来。
沿着没有路的山地,妤姝艰难地走了过来,她仰着头,看着这片枫林,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山野。
她捡起一枚火红的枫叶,细细瞧着,身后是靴子踩在落叶的沙沙声。她有些失神,既没回头,也没注意到身后来人。
云卿悄然走了过去,淡淡一句:“喜欢么?”
她吓了一跳,侧头见是他倒也很快平复。他以为她仍旧不会搭理自己,却没料到,接下来,她转过身,朝他道:“喜欢。”
她一双明眸就那般带些柔光,望着自己,浅浅的酒窝漾了出来。犹如少女时期的樊妤姝。
那时,他还是顺安侯,她是樊府三小姐。
云卿的心一下子被那张难得一见的笑脸吸引,他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刻意地挪开。
“你还记得寒山寺么?”他淡淡的一句。
妤姝微蹙了眉头,良久才从记忆深处想起了那个寒山寺。
那是楚地殷城。那里有锦绣楼,还有她与那位公子的初遇。
她沉默了良久,似乎沉入了那久远的回忆中。那是段七巧的回忆。如果云卿不提及,也许自己都会模糊这段经历。
“你就是那个戴斗笠的公子对么?”她没有看他,只是望着眼前的枫林。
云卿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四下缓慢地踱步,他淡淡道:“寒山寺的枫叶比这里的要红,要好看。你想去么?”
他果然是那人。虽然自己曾经怀疑过,顺安侯到底是不是那初见的斗笠公子。
“我好久没去那里了。上一次——”
她顿了下,没说下去。那还是她为樊姬时,暗地里让人去寻养母段金兰,可锦绣楼的人说她有了钱后就离开了,自此就没见过她。
“你想不想去那儿?”他眉头微拧,迎着秋阳,阳光照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眉宇间有些淡淡的惆怅。
妤姝回过身,认真看着他,良久,她有些好奇地问:“那是楚地,你真的让我去?”
“我可以陪你一同去。”
“你的身份能去冒险么?又或者,你不怕我去了就不回来了?”
他微微一笑,语气有些嘲弄:“你觉得会有这个可能么?”
“若不能全身而退,我三公子干脆别去。”
妤姝望着他,再次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她为公主时,三公子除了给他留下一张好面皮,还有一个好脾气,似乎她并未对他有什么好感。可五年前不同,顺安侯虽失明,她却真实地对他动了心,他好看的瞳眸里总是隐约有着看不透的忧郁,她喜欢那样温润如玉的男子,还忍不住同情他的遭遇。
时至今日,她越发知道,云卿并非像表面上一样,他面上清雅温和,实则腹黑危险,他假残装失明,步步为营,以图东山再起,这手段也绝非善类。
他待她算得上有情温和,可当违逆了他的意思,他亦是不择手段。甚或有那样的举动,这些在她脑海里留下了很坏的印象。
是的,自己一直愚钝,当初在宋玉那里,阿九便是盲信宋玉,最终所救的人恰是灭她家国的敌人。
*
回来的时候,两人骑马而回。面上,似乎已经消减了曾经的对峙。
“这马不错,叫什么名字?”妤姝摸着自己骑得这匹枣红马的马鬃,侧了脑袋问他。
云卿蹙了眉头,望着刚才那片枫林,唇角微微一勾:“它叫小枫。”
“真的啊?”她有些惊喜,遂又点头道,“真是恰如其分!”
“它就在这个校场出生,不过才三岁。”云卿淡淡的说着,“你喜欢它的话,小枫就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