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在寺庙里还算和善的妇人离开前瞪视着自己的凶狠目光,姜槿打了个冷颤。
她知道,她在怪自己没有令她的儿子醒过来。
有那么一刻,姜槿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以至于要被一位母亲以那样的目光对待。
隔天,姜妍带着她的小孩过来,那是一个男孩,两三岁,长得白白嫩嫩的,很怕生,叫冯勇捷。
姜槿拿了果脯逗他,他怯生生看着姜妍,直到她点头,他才小心接过姜槿手里的果脯,但旋即便躲到母亲身后去了。
“你住得可习惯?”
姜槿点点头,旁的便不知要说什么了。
屋子里烧着上等的银碳,专供皇室使用,告诉姜槿这点的,是世子书房里的侍女。
那个侍女眼神中含着轻蔑与不屑,语气轻慢地向她介绍着世子昏睡前的习惯,甚至不允许她靠近自己的丈夫。
盯着热茶上升腾起的雾气,姜槿不无茫然地想:那个人,是我的丈夫吗?
“世子是个很好的人,你……”良久,姜妍出生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姜槿从自己的沉思中回神,她看着姜妍红润的脸,觉得陌生又熟悉,半晌,她问:
“姐姐,您送我的种子,是什么种子?”
姜妍明显被问住了,她的神色恍惚,甚至站起身,一副随时便要离开的模样。
“是草籽。”姜妍身后的丫鬟提醒她道。
她似乎终于想起什么,看着姜槿微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太久了,我有些不记得。生了孩子的女人就是这样,总记不得从前的事情。”
“哦,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么回事,你以后就知道了。”
然后,姜妍便走了。
姜槿坐在原位没有动,她捧着那杯茶,直到茶冷了,她喝下去打了个激灵,才想:哦,原来是这样的嘛!
姜妍出嫁后,她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仅有的几次姜槿总忘记问关于那些种子的事。
直到现在有机会问,却觉得她和姜妍已经很生分了。
明明按理来说,她们该更亲近的……是姐妹,也是妯娌啊。
算是妯娌吧?姜槿苦笑。
—
“……你大概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和婶婶参加百花宴的时候,京城里的小姐们总能聊到你,可见你是很受女子欢迎的。
“我这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嫁,不对,我好像也不算是嫁人……”
姜槿用软布轻轻擦拭着那人纤长的手指,世子比几天前更消瘦了。
每天只能喝些苦涩的汤汤水水,不瘦才怪呢。
长公主每日都会来看世子,一呆便是大半天,每每这时,姜槿都要跪在旁边伺候。
那是长公主对她的惩罚,因为世子冲喜没有成功,她是罪人。
这几天,长公主没再到世子的屋子里来,似乎已经预料到儿子将不久于人世,她不想面对,便躲开了。
不知是不是姜槿的错觉,她觉得院子外面的守备更森严了,姜妍没有再来过。
姜槿不想世子死,这个想法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
昨日,她看到想要从这里逃走的婢女的尸体。
那原本是个很高傲的婢女,但她临死前却向她求饶,尖利的指甲抓得她的脚踝鲜血淋漓。
她没有办法,她是一个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