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用你的灵力普渡一场雨吧!”她的语气没有委婉,似极了命令,不给笙一点点思考的权利!
那天,‘月月只是不知道灵力对于我的重要性而已,她怎么会不顾我的性命呢!一定是的’笙这样搪塞自己!
在初月说了那句话五天后,笙照样躺在木屋里,嘴角时不时的扬起,脑中都是她幼时的模样。
“笙!”初月推门走到床边大喊了一声他。
听到熟悉的声音,笙一下子撑了起来,看着来人,温柔出声“月月——”眼色中尽是宠溺,喊过后眼底已是一片泛红。
“你不是说会普渡一场雨的吗?我都等了五天了,怎么还不下!东奂哥哥都快失去耐心了!”对于这些狠恶的话,笙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在乎的是——
没错!她唤那人唤哥哥!东奂哥哥!而且在他面前。
笙眼底浮起一丝凛冽!三年来,他一直没有打扰过他们的生活,他总是躲在暗处看着。看他们摆渡于莲荷间惊起鸥鹭,看他们嬉戏于竹林中攒动竹木。
那人批改奏折时,初月就坐在旁边,他不眠,她就不眠,可初月不知道,她不眠,他也不会眠!笙总是化作一只雏鸟陪着初月到烛尽,也陪着东奂把初月抱回寝宫。
他何尝不想是自己抱着那可爱的姑娘,可是他的月月说过,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搅她的生活。
“笙,你不要发呆了”初月晃了晃呆滞的笙,他回过神来,却又陷入另一片迷茫!这还是他的月月吗?虽然她在他背上趴着的事情已经是三年前了,即使已经过了三年了,尽管初月已是一十三岁的女子!
可…这不是他的月月!他的月月从不曾——
不曾怎么?
笙的心底突然被抽走了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她不再是那个眼中有灵动的女孩。但是,只是在他的认知里,或许,是他从不曾了解初月,从不曾了解人类,他是妖,对啊!他是妖!
只不过四千七百多个日夜,他竟忘了他是妖!
“月月,你回去吧!三天后我会普雨的。”笙没有抬眸看一眼初月,只是抬手撩了下散到额前的头发,又挥手理了理长长的鲜红衣袖,再度躺到了床上,这次还合上了双眸。
初月走了,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门吱呀的响了一声,过了许久,笙侧身拢了拢腰间的薄被,胳膊伸在木枕旁边,以前,初月就睡在他这个臂弯里!
笙在床上躺了三天,就这样躺着,因为对他而言,只有这里还留有现在的初月再不会有的味道,初月的天真,初月的稚嫩,初月的孤独,初月的目物脱俗。
笙坐在屋顶上,任由一头红发在风中飘摇。
空气很重,压的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阿月,你果然做到了”皇城城楼上,东奂激动的扶着初月的肩“真的下雨了,真的下雨了!谢谢你,谢谢你阿月”
“东奂哥哥,不用谢我,是老天看到了你的诚心,阿月没有这么大的功劳!”初月看着面前这个开心的快要流泪的男人,心里满是为他开心。
原来她不曾想起那为她普渡了这场雨的可怜虫——
笙,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地步!
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手背上,他的红衣不再轻扬,他的红发不再抉荡,笙睁眼,这一刻万物失色,天地间恍若只剩这一双红眸。
不,他不信这个结果,如果说真的是那种感情,他不想白白浪费自己从命运手中夺回来的时光,初月,即使你不再只属于我,即使你的眼里不再是只有我,那我,也要为我自己的命途搏一搏。
笙撤去了山脉的封印,压制了张牙的妖气,他用一山的奶羊换了一匹马,一袭白衣替换了命运的艳红,一根白色稠带束起褪黑的长发,他摇着折扇驶入了城门,用一魅勾邪驱散了长路上阻碍人群,他敲响魅邪的警钟,他在皇城外等着他的月月……
“皇上,皇城外有一白衣男子说是来找月姑娘的”
“找阿月?”
“找我?”初月讶异
…………
“月月”
还是他的那个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的唤她月月,即使回不到过去,可在他眼中她永远都还是那个童稚的初月,那个童年没有玩伴却会在山野间自寻乐趣的初月。
“东奂哥哥,这是笙,阿月的……哥哥”
笙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惊动,好的,只要能看着她,他都接受。
这下他可以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她面前,可以毫无忌惮的加入他们的嬉戏,可以阻止他们的感情,即使有些尴尬,可他怕什么!
虽然他只是住在外宫,虽然他还是只能每天明目张胆的看她不到一个时辰,虽然他不能陪她入睡,虽然他好像根本阻止不了什么,虽然……
他曾以为对她,自己只有愧疚,对她的顺从只不过是有目的的过程,他曾以为他对她绝没有动心一说,绝没有……
可是,此刻躺在床上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动心了!笙,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是妖!没错没错!他没有动过心,绝对没有,他只是对她百依百顺。他没有动过心,绝对没有,他只是与她日夜相伴。他没有动过心,绝对没有,他只是替她挡了命运。他没有动过心,绝对没有,他只是想在她身旁,在她心上。
“啊——”
笙跪在地上,一头红发混怼着月色,他终究逃不过了……
他还错了一事,错在告诉初月他那人人共祈的灵力。
那天晚上初月冲进他的宫殿,求他救救她的东奂哥哥,她哭的那样的惨,说的话那样的让他不能拒绝。
笙的前额突然白了一些头发,可在白衣飘飘的他身上一点也不扎眼,若是以前,初月肯定发现的比他还早,可是现在,她的眼中只是那人,那个若不是笙用灵力治好被刺杀的他的封喉杀几乎就要丧命的皇帝。
笙突然好累啊!比他蜕练成人形的时候还累!累到他只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累到他好想被月月抱抱,好想好想……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十八岁的初月来向他索命,是啊!索命,他就是欠她一条命。
他还是低估了人心的力量,高估了人心的善良……
“笙,我要嫁给东奂哥哥”
他拿着茶盅的手一顿,却又瞬间恢复了平常,他等这句话很久了!
“哦!?那你新婚时打算穿什么颜色的嫁衣?”笙微笑着问她。
“笙——!你怎么可……”初月觉得笙变了,他好像不是那么在乎自己
为什么会有失落感?初月手里揪着一把剪刀,对着一颗盆栽忿忿不平。
“皇上,笙公子求见”
“皇上要给月月什么位分?”笙说的直接。
“朕虽然给不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不过朕的心会永远在她身上,只要朕在,绝不会让阿月受一点委屈。”
“那皇上会给月月什么位分?”
“…………”
或许他来错了,他不该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不该来到这个可以看到她的地方。
封妃这天,笙没有出现,却看着他们一步一步,一起走着。
这年,初月十六岁。
再过几日就是东奂的寿辰,宫中里里外外都很是热闹,初月也忙着给夫君准备礼物,可是翻了库房许久都不曾找到有新意的又能拿得上台面的东西。
“月月,干什么呢?”笙坐在春宵院的墙头上问满面焦急的初月。
“笙!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内宫,男子不可入内的,你还是——”
“月月,我不是说过嘛!笙好歹有千年修为,这天下除了你,再没有人能在我隐身时看到我,你不要担心!”
“可是,东奂哥哥会误会——”
“月月,东奂若是真心爱你,又怎会不相信你!”
“可——”
“好了月月,你适才在愁恼什么,说出来笙说不定能解决呢!”
“东奂哥哥寿辰要到了,月月不知……”
……——……——……
贵妃的进礼是一颗血珠,白日无奇,天暗后却惊艳全场。
笙失踪了很久,再回来时,初月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东奂还是那么爱初月,恨不得每日都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也或许,他早就腻歪了这段感情,只是初月肚子里怀着他的第一个孩子。
人的心是猜不透的,笙虽为妖,却从未参透东奂的想法,也搞不明白初月的思想。他只能竭尽所能满足她,在她余下的半年岁月中。
十七年了,他终于快要可以离开了,回到他的世界,去到心之所往的地方,与世俗再无瓜葛。
再多的不甘都会随时光消散,他坚信。
闲来垂钓碧溪上,笙坐在湖边,眼色却是一动不动。
好像心里有了惦念的人,连五感都会只是摆设。好几日都不见初月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肚子是不是又大了一圈?不知道是脸消瘦了还是身材发福了。
“公子,你的鱼上钩了”
笙一下子回过神来,果然,一条鱼在他的鱼钩上拉扯,惊动了一片宁静的湖泊“畜生,都上了钩还挣扎什么”大概是因为这条鱼的上钩打搅了他思念月月,笙竟低声怒吼了出来。
笙一出声,鱼儿就安静了下来,鱼儿自是被笙的气震慑住的,可他身后的人儿确确实实是被他的那一句畜生给吓到了。
“公子……”端木瑶吓得声调都降了几个阶。
笙没有回头,只是把鱼丢进鱼篓里,往后推了推“这条鱼送你了”然后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袖就要走。
端木瑶看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要走,顿时气上心头,正要开口拦住他时,走了有五六步的笙突然停住脚步,背对着指着那条鱼说“这鱼,红烧最好吃”随后又迈开脚步走了。
“红烧?!你……”可再抬头看时,已不见白衣男子身影。好歹是郡主,端木瑶着实觉得自己是受了委屈。正打算上前去一脸把鱼篓踹翻,一抬脚“那是什么?”鱼篓旁一个东西引起她的注意。
往往总是有一些意外,总发生在该出现的人身上。笙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对谁委屈求全,他一直觉得,不过在这里待十几载而已,肯定不会出现可以能号令他的人或事。
他不相信,十七年来从没离过身的东西会突然消失,可是,奈何他找了整个皇城,这东西就是真的不见了。
“公子,皇妃来了”这个婢女是他变化来的,其实他一直不想有别人在他身边,可是他的月月总是以没有人照顾他为由,在他府里安排很多婢女,实在没办法,他只好弄一个没有思想的摆设来堵住月月的理由。
“月月!”
“笙,是这样的”初月挺着不过才五个月还不太大肚子,慢吞吞的坐到椅子上。“东奂哥哥的表妹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可是提亲的人家又都入不了眼,所以东奂哥哥为郡主举办了招亲,月月是想,笙你还没有娶妻,不如去看看,若是这郡主真的好,不妨娶来做笙你的妻子,也好了了月月的一个心愿”
他提笔写了个月字,收笔时问了这话“月月什么时候有个心愿是让笙娶妻了?”
“……”
他的竹节符没有了,那里面装着的东西他一直视为生命。
“郡主到”
笙作为皇妃的哥哥坐在招亲队伍的最前排,可该是谁人都看的出来,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传闻中貌美如花的端木郡主身上。
其实初月可能知道什么,可是看着笙,她只有无语,她都意识到自己变了,但是她还是笃定,她爱的只有东奂哥哥一个。
……——……——……
“做菜!我要红烧鱼”端木瑶坐在垂怜湖旁的大树上,对着树下的笙说。
“好”
他是真没想过,除了对待初月,有这么一天他会为其他女人做饭吃。
端木瑶的性子他不喜欢,太活泼了。不像他的月月,做事也好,说话也好都是那么的稳重。这个端木瑶还有他最不喜欢的一点,说话不算话,虽然可能真的是他没确定好,不过这种女人就是不招他待见。
招亲宴后,笙已经跟在她身后五天了,可是无论笙做好了多少她要求的事,端木瑶就是不还给笙她手中的竹节符。
其实笙完全可以一把抢过来,可是,究竟是谁给了他就这样耗下去的耐心呢?初月说的,和郡主在一起千万不可动武。
“我可真没想到你这么个大老爷们竟然沾杯就醉”端木瑶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笙,真的是无奈无奈无奈啊!
她只不过是用了一把鸳鸯壶而已,只不过是骗他喝了一盅酒而已,至于在意识到后突然就倒在桌子上吗?
笙从来没喝过酒,不,从现在开始,他也是喝过酒的人了,不!喝过酒的妖了。
“公子,公子!”这是笙第一次被别人叫醒。“皇妃喊您过去一趟”
“月月!月月!你怎么了?”笙突然出现在初月面前,合是乎吓坏了一众侍女。
“咳咳……我没事啊!”初月也差点被一口粥噎到。
“那你急忙唤我来是——”
“笙!你先坐下吧!”初月擦了擦嘴,还屏退了众位婢女,才说“再过两个月就是我的生辰,往年在山上时,你总是给我些新奇的小玩意,来到王上身边,王上虽是事物繁忙却总还是抽出时间来陪初月,今年的生辰,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最近王上累于国事,我也不知如何才能让他不那么愁难,所以,我想请你帮着忙”
笙不习惯初月的这般待他生疏,“月月,你对笙说话何必这么拘泥!”可是,当他走出她的殿阁,才想起来,她那里还有这个生辰可过。“或许月月只是想过完这个生辰”
“郡主,笙公子来了!”
“好,我知道了!”其实端木瑶有些搞不明白,这究竟是谁拿了谁的东西要谁还啊!
“竹节符,给我”笙走到她面前,伸着手说道。
“好啊!只要你能把这些全部喝完,本郡主我就考虑考虑要不要给你!”
………………
手中的竹节符似乎染上了端木瑶的体香,握在他的手心有些发烫。永远不要逼一个会疯的人,你没办法想象他的执拗,和不可理喻!
端木瑶呆呆的看着,那天,他一杯就倒了,是装的吗?
笙,就傻到这个地步。
其实竹节符和笙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却当真是他视为生命的宝物。里面的东西关于初月,甚至关乎她还能活多久。
东奂对初月很好,其实他挺放心的,没有笙,初月还可以依靠东奂活下去!可是,怎么会这样!祖师没说过,没说过会有东奂的出现!
其实,只要初月好好的,就一切都还好,不是吗?他努力安慰自己!
初月不再是只需要他的了,她待在东奂身边,离他那么远,说不定就可以摆脱命劫!摆脱被笙杀掉的劫!
对啊!是他杀的她!上一世是他杀了她!他突然想到什么,一双眸褪成血色,充满戾气,杀了她!对啊!他该杀了她!上一世就是他杀的她!这一世也该如此,也该如此!
杀了她!
笙转身!手上幻化出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