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我感觉到有人在给我掖被子，我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床边坐着一个漆黑的影子。
我下意识对着床边的人叫了一声：“晋语。”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不带感情的说了一句：“我不是晋语。”
“哦，”我反应过来，是顾衍之。
“失望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好不好。”顾衍之哭笑不得，把我从床上扶起来，试了试我的脉搏：“还好，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在黑暗中瞪他。
他在我嘴里塞了颗药，又一只手把我扶住，一只手将身下我满是血污的毡垫抽了出来。
我感觉胸口的疼痛瞬间平息了不少，我问他：“杜妈怎么样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很欠揍的说了一句：“你觉得呢？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呲出白森森呢的牙，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敢对杜妈下手，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笑了：“我知道。”
我把身子别过去，背对着他：“你知道就好。”
他敲击一下火石，我听到灯芯刺啦燃烧的声音，果然，灯光一下子就把屋里照亮了。我感觉自己侧脸上靠近眼眶的位置隐隐的疼，估计是刚刚哭的时候被泡红了。
“杜妈没事。”顾衍之在我背后一面说着，一面解我身上的绳子，因为之前挣扎的过于激烈，我的手腕脚腕上都是深深的红痕。
他把我翻过来，突然好像受到惊吓一般啧啧两声。刚刚吐了那么多血，我的半边脸都是黏糊糊的，估计大半夜看起来挺吓人的。
顾衍之拿出一旁水盆里的热毛巾，一点点帮我擦脸，他嘟囔着：“真没想到，你也会哭。”
我埋怨：“你们这么欺负我，还不许我哭了？”
顾衍之哈哈一笑：“姑奶奶，我今天可是差点被你一簪子戳死呀，到底是谁欺负谁。”
我没好气：“谁让你们那么狠心，杜妈那么大年纪了也不放过。”
顾衍之笑了：“我感觉我们其实对你更狠一点。”
我撇撇嘴，不想理他们。
自从我被监禁，被这样投毒虐待，我就不止一次的问过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想要关我们多久，但是到最后，并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我甚至没有办法与杜妈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外活动。
“小枝。”顾衍之突然问了我一句：“你还要等晋语多久？”
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很干脆的说：“他多久回来，我就等他多久。”
“如果他回不来了呢？”顾衍之继续问道：“你说你等，是等一年，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我瞪着眼睛，一刻不停的看着顾衍之：“我会等到他的。我一个月能坚持下来，以后五年，十年我照样能坚持下来。如果他找不到我，我就去找他，就算穷尽此生，我也熬得住。”
大抵是我的语气太坚定了，顾衍之很久没有说话，好像抑制着很大的情绪。我看着他的脸在清冷的月光下有些惨白。
我问他：“所以晋语究竟为什么走，他和容掖公主之间发生过什么？”
他为什么会离开这样久，我和杜妈又为什么会被监禁，他为什么不让我轻举妄动，他有什么苦衷吗？
其实，有太多太多，我都没有想明白。
但是即使这样，我仍然愿意等他回来，没有人告诉我，我就等他亲自告诉我。
顾衍之看着我，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真的值得吗？”
我还没来的及回话，他突然打断我，缓缓说了一句：“我可以想办法让你离开。如果你要去找晋语，我也不会拦着你。”
我一阵惊喜：“那杜妈怎么办？我要和杜妈一起走。”
顾衍之的目光缓缓的扫下来，眼睛里却好像掩盖了太多的东西。
他说：“你的杜妈，想见你一面。”说完这句话，他突然略带嘲讽的冷笑一声，那声音很轻，带还是被我听到了。
我问：“你笑什么？”
顾衍之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像你这种蠢人，越来越不多见了。”
我：“……”
我和顾衍之走到另一间房里，房子里光线昏暗，平日里是我们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房间里只放了一张床，我看到杜妈不声不响的躺在那里，登时有些慌乱。
我扑上前去，抓住杜妈的手：“杜妈。”
杜妈看到我，缓缓的坐起身来。她看起来面色好很多了，我松了一口气。
“小枝，公子上次临走之前，让我交代给你几件事情。原来被他们盯着，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我回头，直直的看着身后的顾衍之。
顾衍之意识到我在看他，说道：“不用担心，那些人都被支走了。”
我继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反应过来，有些委屈地说：“是我要救你好不好，这种事情连我都要瞒着？”
我坚定的点点头。
“白眼狼。”顾衍之有些无奈摇摇头，走了出去。
灯火昏黄，我坐在床边，杜妈靠近我悄声说道：“公子临走前交代说，如若他一月没有回来救我们，就让你趁机去兰煌城，去找红阁子里的莫枫。”
“莫枫？”我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惊。
就是名震天下，年少跟随父兄以一敌十，率兵平多次内乱的泾弋少将军，莫枫？
但是史书中记载，早在十三年前，在泾弋与大魏的决战之中，莫枫已经被乱箭穿心，死在了落雪塞的莫肃坡上。
“你没有猜错。”杜妈垂下眼睑：“莫枫没有死，现在在兰煌城内。他是公子的……朋友。”
朋友？
越来越多的疑惑灌入我的脑子里，我终于忍不住，抓住杜妈的手，沉声问道：“杜妈，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晋语，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