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静静地靠了很久,我贴着马车壁听外面的声音,好像没有人了。马车门被我打开,外面残阳似血,已然是黄昏。
我转过身看着晋语,他满目苍白,脸上,身上都是血污,却对我现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们现在必须要尽快离开。”
夕阳的光扬扬撒下来,我把遮盖在马车上的树枝一点点拨开来,把马车拴好,便调转着方向,把马车赶到山路上去。
山路上依稀还可以见到那些人留下的血迹,我来不及细看,便马鞭一挥,马车疾疾向山上奔去。
马蹄砸地,声声清脆。耳边风声疾驰如许,我却顾不得许多。谁知刚刚走至路中,一马一人横在了山路中间,地上是横尸遍地。
我咬住下唇,手里紧紧握着一只刚刚捡起来的匕首,马车却丝毫不肯停下来。我与那人渐渐靠近,我半蹲起来,作出一个起跳的姿势。同时把手里的鞭子猛地甩到身后的车厢里。
听到晋语在我后面沉沉地有些恼怒的声音:“小枝,不要乱来。”
马蹄声声震天,风声呼啸,剧烈地颠簸让我晋语的声音几乎被剪碎,我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倘若我们注定只有一个人可以离开,我希望我可以再为你做些什么吧。
面前的人手中的利刃缓缓的滴下血来,他没有动作,不知道是试探还是准备伏击。
我瞄准那个人的方向,八米,五米,三米……
手中的匕首猛然握紧,我几乎就要纵身一跃,可当我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不由得惊呼出声。
“陈子骜?”
“小枝姑娘?”
……
山路崎岖,陈子骜的马在我们前面带着路,我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我们都难得松了一口气。陈子骜说道:“我刚刚从山上的寺院里面下来,接到那个车夫的报信就赶下来了,刚刚那个小和尚被我救了,正愁找不到你呢,结果就刚刚就看到你了。”
我皱眉问道:“山上面的情况怎么样?”
“我下来的时候还好,不过我估摸着下面遇袭了,你们庙里也安全不到哪去。”陈子骜嘟哝几句:“这群和尚把你从守备大人那里救出来,死活不让我来接你,现在出了事,才想起我来。”
我想起那个小和尚之前说过陈子骜在庙门前站了一个上午,不由失笑。
“你车里那个人是谁?”陈子骜问道。
我迅速在脑子里构思瞎话,几乎脱口而出:“不认识,刚刚在逃走的时候看到他在马车里受了伤,就顺手救起来了。”
我听到马车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咳嗽声。
“哦。”陈子骜倒是没有在意:“你倒是心大,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也不怕别人趁机占你便宜。”
我打了个哈哈,顺着他的话头:“那是,谁让我善良呢不是吗?”
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闷的咳嗽声。
陈子骜看了看车厢里,奇怪道:“我看这兄弟受伤的地方也不是肺那里啊,怎么一天到晚老是咳嗽?”
我又干笑两声:“可能是伤的太重了,气血不畅,气血不畅。”
“嗯,有可能。”陈子骜点点头,认同道:“这兄弟看起来身子骨挺弱的。”
晋语:“……”
我有些尴尬地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转移话题道:“今天那些是什么人?”
陈子骜摇摇头,沉声道:“只知道是一群雇来的江湖杀手,我搜了搜,没有找到官道上的身份凭证。不过我倒是纳闷,这帮人为什么要跟一群和尚过不去呢?”
我摇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疾声问道:“你今天有见到过净空大师吗?”
陈子骜摇摇头:“这倒是没有。”
“这群人,是奔着净空大师来的。”我缓缓说道:“但是好像并没有得手。”
“哦?”陈子骜沉吟片刻,好像在思索。
车厢里晋语突然没了声音,我透过车厢半掩着的车门,回头看晋语。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上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风轻轻的吹过,他的衣摆轻轻晃动着,我赶紧把车门关上。
“你之前见过他吗?”身后突然传来陈子骜的声音。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点点头:“见过一次,只知道他是黄叶寺里的人。”
陈子骜道:“那就把他先留下,净空大师的事情,没准他比我们更加清楚。”
我没有回话,靠着马车,看着前方山下,兰煌城灯火笼罩下的轮廓隐约若现。在这里,从来不缺少杀戮,也从来不缺演戏的高手。
月亮还没有出来,山路漆黑难行,就如我下一步要走的的道路一样,凄迷不清。
回到黄叶寺,晋语仍然昏迷不醒,我去一旁的房间里煎药,陈子骜和庙里的几个小僧则是在大殿里商讨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在隔壁细细听着他们的谈话,净空大师一向都是深居简出,一向受人景仰,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些人盯上,一时间大家颇有些焦头烂额。
对于晋语,让我颇感意外的是,那些小僧说,晋语一直在寺里管理经卷书籍,他们偶尔可以见到,而且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我默默思考着,莫非是那些小僧在说谎?
“不管怎么样,”陈子骜说道:“净空大师地位尊贵,现在下落不明,我现在必须得下山上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会尽快派兵前来,驻守黄叶寺。”
陈子骜走到我面前,道:“小枝,现在这里太危险了,你跟我走。”
我当然不能走。
我摇摇头,为难道:“我现在还不能走。那个受伤的人还没有醒,我得在这里先守着他,若他出点什么问题,我们就半分线索也没有了。”
陈子骜闻言没有反驳我,我想他知道我的话的确在理:“若今晚那人有什么异动,不要硬拼。等我明日派兵前来再做打算。”
我点点头道:“放心。”
陈子骜出门牵过马匹,又递给我一把随身携带的弩,沉声说道:“万事小心。”
我笑一笑:“放心。”
我走到寺门口。陈子骜轻喝一声,打马离开。马蹄声声,踏碎一地的月色,他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大门缓缓关上,我的笑容收起,面色一寒,便快步走向晋语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