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夭桃找到徐熙流的时候,他正低着头抽闷烟,她拍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她一眼,转过去接着抽烟。
“你生气了?”
她的声音闯到他的耳朵里,他的心一抖,却还是保持原来的动作。
他的心跳声还很剧烈,从在走廊听到那些杂七杂八的讨论到现在,他惊惧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过来。
“看来是真的生气”,李夭桃的语气里含了几分沮丧。
她绕到徐熙流的面前,很认真的看他,“你别自己生闷气,对身体不好,你说出来”
她拉拉他的衣袖,讨饶般的晃了晃。
徐熙流转过身,像没听见她说话,不管她怎么说都不理她,嘴里叼着还剩下小半只的烟,眼神看向虚空处。
这样对峙了大概一分钟。
李夭桃忽然动作,她一把拽过他嘴里的烟,单手掐灭,仰头看他,“徐熙流,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有话说开行不行?你这样,那我走了。”
她的声音有点冷,像秋天的风扫过徐熙流的胸腔,满是凉意。
她转身要走的瞬间,徐熙流抓住她的手腕,一甩,把她压到墙上,他的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下,揉杂了无数复杂情绪的眼睛逼近她,声音一字一顿,像敲钉子起落的声音,“李夭桃,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甚至忽略了他说的话。
走廊上灯光闪烁,人声鼎沸,她的世界只剩下那么一双眼睛,她即将被里面充沛又复杂的情绪淹没,窒息,她仿佛感受到他对她所有的爱与痛惜,惶恐和自责……
她被这双眼睛流露的爱意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直到透不过气。
她的肩膀被人剧烈的晃了晃,意识刚回笼,就听见徐熙流在她耳边像是一头暴躁的狮子愤怒的大吼。
“李夭桃,遇到危险,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找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手了怎么办?你会被抓起来,会为了这么一个人赔上所有?!你又有没有想过你是个女孩,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受到其它伤害怎么办?而且,你有没有为我考虑那么一点点,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办?我这么爱你……”
李夭桃的心颤了颤,在徐熙流几乎让人心碎的怒吼中,她闭上眼睛。
她错了。
她不再是这世间最孤独的行人,也不是父母想要摆脱的拖油瓶,更不是那个什么都可以无所谓的少女。
现在,她有徐熙流在身边。
她有的不只是一眼就看尽的未来,还有他那可遮挡风雨,也可暖她凉透了的心的宽阔炽热的胸膛。
“徐熙流”,她睁开眼睛,声音犹如梦呓,带着她从未显露过的脆弱,“我害怕”
她怕这让她深陷其中的爱有一天随风散去,怕因为爱的太满她会伤的更深,怕自己一深爱便是自己的万劫不复。
她不是不信徐熙流,她是不相信飘渺虚幻的爱情,不相信人喜新厌旧的劣根本性,不相信有人真的可从一而终的爱她。
刚刚还愤怒到要火山爆发的徐熙流听见她这句话,所有的脾气暴躁都毫无预兆的散了下去,他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恶声恶气的说,“活该”
被抵着的李夭桃嘴角慢慢扬起,是温柔的弧度。
经过走廊的一个年轻人看见这一对在走廊亲热的小情侣,打了个响哨,高声喊,“这么激烈,兄弟介不介意多一个我?”
话刚落就感受到一波死亡凝视,徐熙流松开李夭桃,杀气腾腾的向那个年轻人走去。
年轻人一看这通红的眼眶,怒气腾腾的眼神,心里顿悟,哪里是什么情侣亲热,分明是神仙吵架,他还撞到枪口上了,都怪他嘴贱。
他连连往后退几步,摆手,“兄弟有话好好说,我开个玩笑,你们吵架归吵架,可别把气撒在我这个无辜路人身上”
李夭桃拉拉他的衣袖,“别理他,我们回家”
“嗯”,徐熙流回过神,当真不在看那满嘴跑火车的人一眼,拉着她回了李夭桃的家。
家门口,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的徐熙流开口了,声音僵硬又别扭,“钥匙给我”
“给”,与他情况正相反,一路上都嘴角挂着笑容的李夭桃快速的掏出钥匙,相当乖的放在他手心里。
开门,徐熙流把头转向一边,看天花板看地毯看书柜,就是不看她,“消毒水、创可贴在哪?”
她指了指一边柜子的上面。
他一声不发的走过去,又一声不发的拉过李夭桃,开始给她的伤口消毒。
“喂”,李夭桃眼睛弯弯的看他,“还生气呢?”
徐熙流不理她,必须让她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我……我”,她垂下眼睫,有些艰难的说,“我错了,以后都不会了”
徐熙流贴好创口贴,抬起眼皮撩她一眼,语气不太相信,“真的?”
“嗯,我保证”,她握上他的手,语气有几分低落,“从前这个世上没什么值得我贪恋的,但是现在”,她笑,“你在我旁边了”
“这回我就勉勉强强原谅你”,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把她的袖子往上掀,她按住,笑着说,“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徐熙流坚持。
“好吧”,她松开。
袖子往上掀开,许许多多多的陈年旧疤随着动作暴露在空气里。
他的手一点点抚摸过去,眼睛就那么盯着那些伤疤,“很疼吧?”
“还好”,她回答的语气很轻松,看不出对过往的怨恨与偏见。
“这个”,他点了点两个很明显被烟头烫过留下的疤痕,“怎么弄的?”
她瞄了一眼,答的随意,“自己烫的,那天大概是想要让自己记得什么吧,但是时间太久就忘了”
“这个呢?”,他的手指抚摸着手腕上横着的疤痕,疤痕有点深,形状看着可怖。
“菜刀切的”,看了一眼,她唇边翘起来,语气像是在讲什么有趣的经历,“有一段时间抽风,想自杀来着,还好没成功,不然我可就遇不到你了”
“行了”,她抽回手,将手腕藏在长袖底下,“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徐熙流不说话,只是把她抱了满怀,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
李夭桃的头深埋在他的怀里,她等了又等,抱着她的人始终没有说什么深情的令人一塌糊涂的话,她拍拍他,语气有点冷,“你不是同情我吧?”
“我是为你庆幸”,徐熙流眨眨眼睛,有晶莹的东西消失不见,“遇到我这样四讲五美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做你的男朋友,往后你只剩下好运了”
李夭桃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嘴角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