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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雪影迷宫

洛伽见叶行云又垂头丧气起来,便安慰他道:“行云,你不要灰心,有道是学无止境,这些日子你便在这雪浪山上潜心修炼,我有空就来陪你喂招,苏姑娘也说了,只要和他们过上三十招就可以了,不用非得打赢他们。”苏凤歌也道:“洛公子说得对,我回去打探一下他们的武功路数,有时间也过来和你练练。不瞒你说,我虽在南宫殿里任职,却还不是八大长老的弟子,行事说话都觉得底气不足,这次机会我也想试一试,我们就互相监督一起努力吧。”叶行云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在二人的一番劝慰下,说道:“其实能不能加入南宫殿并不重要,只要能常常和你们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他这话说的含蓄,“你们”自然有洛伽,也有苏凤歌。苏凤歌冰雪聪明,焉有不懂之理,但此时此境,又由不得她再多说什么,人在江湖的无奈,她这时才更加深刻的体会到。苏凤歌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山上现在已经开始活动了,我们上去吧。”三个人边走边聊,洛伽问道:“昨天掌柜的不是说山上在建茶舍吗,怎的今日姑娘说的是什么雪影宫,听起来不像是茶舍的名字呢。”苏凤歌道:“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等你上去看了就明白了。”

从沧浪亭再向雪浪峰山顶走去,原本蜿蜒曲折的小道渐渐开阔起来,路面拓宽了一丈不止,并且变得十分平坦,道路两旁隔着不远便有一堆堆的新土,还有被砍下的树木枝梢。原来这山上的人为了方便修建雪影宫,就地取材就地开路,把大树砍倒之后再在原地把树坑铺平踩实,一条新路便被生生造了出来。路既然好走了,三人上山的速度便快了许多,不多时山端一片密密麻麻的建筑便出现在眼前。洛伽大略数了一下,屋宇足有上百栋之多。建筑群所在的位置山体已经被铲平,树木也被砍伐殆尽,可见工程之大,动用人力物力之多。洛伽感叹道:“好大的气派。”苏凤歌似是已经司空见惯,只问道:“你们看这个地方像是用来喝茶的吗?”洛伽和叶行云都不约而同的摇摇头,任谁都看得出来,在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绝不会需要数百间的屋子来招待茶客。那何立本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在这里搞这么大的场面?苏凤歌看着洛伽和叶行云疑惑的样子,说道:“你们不要问我,我也搞不清义父在这里兴师动众是为了什么,他一直跟我说是建茶舍,但我在里面走过几遭,却感觉像是一个大迷宫,要不是地上贴满了标记,我根本从里面走不出来。”洛伽听了颇为奇怪,说道:“还有这种事?”苏凤歌见他似是不大相信,说道:“你们跟我来。”便直接带着他们一口气攀到了山顶的最高处,这时整片的屋宇已经尽收眼底,苏凤歌伸手一指,说道:“你们自己看,诉我们左手边的这个入口进去怎么走出来?”洛伽凝神望去,只见在日光的映射下,屋宇之间参差错落,他的目光循着入口走下去,试图找到一个出口,但令他震惊的是,只要到了这群房屋中心的位置,再往外走便是来来回回的在里面兜圈子,即便想原路返回都不可能。洛伽试了十几次,每一次都被一堵墙挡了回来,看得时间久了,这些密密麻麻的房屋好似化作一团团蚂蚁在眼前晃来晃去,洛伽顿感心烦意乱头晕目眩。他连忙闭上眼睛提起一口真气摄住心神,等内息平稳了才睁开眼,只见叶行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洛伽握住叶行云的胳膊,将一股柔和的内力传过去,一边帮他平息体内四处游走的真气,一边道:“行云,有古怪,别看了。”叶行云本已内息大乱,胸闷异常,这时得洛伽相助,四散不定的内息重回丹田,才长舒一口气道:“确实有古怪,差点着了道儿。”洛伽这才相信苏凤歌所言非虚,便道:“其中缘由,还请姑娘赐教。”

洛、叶二人方才的情形苏凤歌已看在眼里,她第一次到山顶凝神观看的时候也出现了这种状况,回去之后也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如实答道:“不瞒你们说,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其中的端倪,我们还是先下去吧,回去再好好参详参详。”三人折返而回,这时雪影宫现场已有不少人在劳作,其中不少人都是衣衫褴褛面色菜黄,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良,想来就是苏凤歌所说的被从山下赶到山上的穷苦百姓。这些人见到洛伽他们都匆忙低下头,更不敢说话,偶尔有眼神交接也是一闪而过。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大汉,显得十分突兀。只见他手拿钢鞭,不时将钢鞭甩动的噼噼啪啪,看见稍有动作迟缓的,便恶狠狠地道:“快点快点,大早起来就都没精打采的,再磨磨唧唧的老子的钢鞭给你们提提神。”苏凤歌低声道:“这人唤做黎三,是这里的监工。”这时黎三也看见了他们,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低眉顺眼的弯腰笑问道:“哎呦,苏姑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的,这两位公子哥儿是?”苏凤歌不搭理他,只冷冷问道:“黎叔呢,我要去找他。”黎三满脸堆笑道:“我叔怕是还没起来呢,我这就给姑娘通报去。”这黎三竟是苏凤歌说的“黎叔”的侄子。苏凤歌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苏凤歌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巴掌声传来,接着是一个尖锐的公鸭嗓说道:“是哪阵好风把小苏吹来的,这是又来查我的岗吗······”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前方阁楼上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留着几撇山羊胡子的男人,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双目炯炯有神。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名侍女,一人端着水盆,一人捧着毛巾,苏凤歌不卑不吭的说道:“黎叔好久不见,今日侄女儿奉义父之命前来,有事相告。”黎叔听到是何立本要她来的,连忙把丫鬟支开,说道:“贤侄女不早说,快请楼上说话。”苏凤歌努努嘴,跟叶、洛二人说道:“这就是黎叔,本名叫做黎九,我以前和他起过争端,现在还心存芥蒂,是以他以为我是来找他麻烦的呢。”原来这黎九颇好酒色,有一次在南宫城里醉酒调戏良家妇女,被苏凤歌撞见并制止了,后来苏凤歌又把这件事告诉了何立本,黎九又被何立本狠狠的训斥了一顿,黎九因为此事一直怀恨在心。但苏凤歌是何立本之女,又是南宫殿巡城侍卫,黎九虽然心下恼怒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怨念愈发的深刻了。

说话间几人上了楼,黎九早在门口等着,满脸堆笑的把三人让进屋里,又命人奉上香茗。苏凤歌笑道:“黎叔的排场是越发的大了。”黎九知道她是在嘲讽自己方才洗漱还要两个丫鬟侍候,心道你莫不是还要回去再告我一状,便假惺惺地说道:“贤侄女哪里话来,我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都禁不起折腾,这里山野风大飞沙走石的,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就更吃不消了,又何必劳你亲自来跑一趟,有什么事老板打发个下人过来吩咐一声就好了。”苏凤歌心想自己虽是奉何立本之命前来,但他是这里的总管,要把叶行云安顿好,便非得经过他的手,今日也不能太驳了他的面子,便恭恭敬敬的说道:“侄女儿许久不见黎叔了,也是心下挂念,理应上山来问好。这次除了看望您老人家之外,义父还有一事交代下来。这两位朋友,一位是叶公子,一位是洛公子,都是义父看重的。义父的意思,是想请叶公子在山上呆一段时间,协助黎叔您处理些事务,省得您忙不过来累坏了身子。”洛伽和叶行云也都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黎叔”。

黎九只道是何立本派了个人来监视自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两位公子哥儿都是一表人才,到我这荒山野地里来岂不是大材小用了吗。”言下之意对叶行云并不欢迎。苏凤歌自然晓得黎九的小算盘,他一是担心自己在这里作威作福的情形被发现了,传到何立本那里去没有好果子吃,二是担心被何立本派来的新人抢班夺权,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便说道:“叶公子在这里不会呆的太久,过段时间就回去了,这个还请黎叔放心。”苏凤歌这话给黎九吃了颗定心丸,摆明了告诉他你只管折腾你的,我带来的人不会干预你,过段时间就会离开。黎九也是聪明人,马上说道:“好侄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让叶公子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干,我自然会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叶行云忙说道:“那怎么成,我怎么能在您这里白吃白喝,还是派给我一些任务,我也安心。”黎九眼珠子一转,说道:“我这里原本有两个监工,后来一个离开了,你若嫌闷得慌,就帮忙看着这些下人干活吧。谁若是干的慢了或者不听话了,只管拿鞭子抽过去就是了。”叶行云心中不忍,说道:“那岂不是把人当做牲口对待了吗?”“牲口?”黎九冷笑一声,说道:“他们不是牲口是什么?他们的田地全都被收走了,老板仁慈,要他们在这里干活,赏口饭给他们吃。哪天老板不高兴了要他们滚蛋了,他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要么去乞讨,要么就活活饿死。你要记住了,把他们当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把他们当人看,否则只会害了你。”这番话黎九说得理直气壮,叶行云听的沉默不语,他又何尝不知道黎九说的是实情,但总归是心下不忍,还想再争辩,苏凤歌向叶行云使个眼色说道:“客随主便,还是听黎叔的安排吧。”叶行云知道她的意思,无论其中有何隐情,总得先留下来才能一探究竟,何况自己这次是上山避难来了,更不能对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便说道:“我自然听黎叔安排。”黎九心道你既然是老板派来的人,只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只要别跟我过不去,我又何必跟你为难,便也说道:“安排不敢,你要是对什么感兴趣,都可以随便逛逛看看,就只要记住了,走的时候一定要沿着地标。这雪影宫里的路,七弯八绕的,连我都搞不明白,可别在里面迷失了走不出来。”洛伽心下一动,笑着说道:“黎叔可是唬人呢,沿着一条路一直走就是了,又怎么会迷路了。”黎九道:“不是我倚老卖老,年轻人还是要多见见世面才好,这雪影宫是何老板重金请南宫殿里楼阳生楼长老精心设计的,其中大有玄妙之处。初时房屋少时尚不觉的,等后面盖起来的房子越来越多,我们就渐渐地经常找不到出路了。几个月前,便有一个下人受不了苦想要偷偷逃跑,但竟然自己在里面走丢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饿死好几天了。后来楼长老就派了他的弟子,每隔一段时间来一次,在地上留下地标,这样我们在这里的人才不至于迷失了道路。”

洛伽在山顶上的时候只不过多看了一会儿这片雪影宫便目眩神迷,现在听了黎九的描述更是越发觉得其中大有玄妙之处,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不过有一点可以就肯定,就是楼阳生在设计雪影宫的时候已经在其中暗含了某种厉害的阵法。叶行云看的出来黎九好似不大欢迎自己,便说道:“我不会出去乱走的,请黎叔放心,要去哪里也先向您请示。”黎九道:“喏,这样也好。:接着向苏凤歌道:”今日贤侄女儿来了,我这里虽比不得来仪楼和南宫殿,但胜在山间野味,又有各式野果佳酿,中午一定要在我这里吃饱喝足了。”

黎九有心修复与苏凤歌的关系,苏凤歌便也顺水推舟答应了,以免他日后为难叶行云,是以这顿饭吃得倒也其乐融融。黎九把压箱底的好货都拿了出来,熊掌、鹿茸、老山参、大雁腿、野猪心、山鸡肝、蛇胆酒,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众人都吃的嘴角流油。吃过饭不久便有丫鬟过来禀报已经把叶行云的房间收拾妥当,众人帮着叶行云安顿好,已是日暮时分,洛伽又叮嘱了叶行云几句,才同苏凤歌一起向黎九告辞。叶行云想到从此要在这里独自不知待到什么时候,不禁暗暗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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