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森林,时间还有一些,墨羽和孙晓旭就想着随便再找找看,能不能抓到一只兔子。客观上说,墨羽在弓箭上还是有些天赋的,只是经过几次追逐,他的准头就已经在渐渐提升,即使站的很远,也能把箭矢射在目标旁边,若是运气好还能正中目标。但在捕猎的时候,兔子也不傻,这些敢出来的兔子们都机灵着呢。察觉到不对,就嗖的一下逃走,不会迟疑半步。
秦雨竹没有打扰两人,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很快找到一只缩在草丛里的兔子,它时不时立起身子,朱红的眼瞳打量四周,确保周围没有危险。等墨羽发现它的时候,它也刚好看到了墨羽等人。三人一兔相顾无言,下一刻兔子蹬脚飞奔,孙晓旭也提足从侧边追去。墨羽也往前跑动,手臂却是一抖,熟练的将跨在肩上的长弓挽起,眼睛定了定,一箭开出,寒风习习。
或许是墨羽运气好又或者是他的箭术又有提高,这一箭从侧边插入兔子肥硕的肚子,兔子被砰的带倒在地上四只腿乱蹬,等孙晓旭跑到近前,此兔已只留一口气了。孙晓旭一只手抓着兔耳朵,把兔子提起来并拔出了它身上的箭矢,他朝远处的墨羽晃了晃兔子,示意打到了,然后把兔子收进了手环。墨羽也是有些美滋滋,没想到这一箭竟然如此给力,没有在妹子面前丢脸哈。墨羽看了一眼身旁小跑着跟过来的秦雨竹,发现她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弓箭。
“你要试试吗?”墨羽扬了扬手里的长弓。
秦雨竹看了一眼墨羽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弓箭,点了点头。
墨羽把弓和箭囊递给了秦雨竹,孙晓旭走回来,好奇的看着这一幕,问道“你要试一试抓兔子吗?”
秦雨竹点点头,没有说话。
墨羽和孙晓旭眼神交流了一下,准备让秦雨竹来狩猎一下兔子,提升一下胆量。
两人带着秦雨竹随处晃悠,很快就找到一只灰色的褐斑兰芷兔,运气很好的是,这只兔子还没有发现自己被人给盯上了。所以在墨羽和孙晓旭的注视下,秦雨竹娇小的身体侧立,双腿战稳,左手紧握跟她体型不太合适的长弓,缓缓拉开弓,嗖——,一道劲风吹起,箭矢将兔子的脑袋钉在了地上。墨羽和孙晓旭心底皆是震惊并且带着一丝丝凉意。孙晓旭阴阳怪气的嘲笑着墨羽,企图转移自己的尴尬“你看看人家射出去的箭,墨羽,丢人不。”墨羽右手捂脸,左手却是不留面子的抽了孙晓旭脑袋一下,“你也好意思说我,你不也就是跑跑腿吗。”
秦雨竹疑惑的看了一眼推搡的两人,把弓和箭袋递回给了墨羽。墨羽没有拿,而是问道“你的箭术这么好,为什么不再练练呢。”秦雨竹别过脸,喃喃道“箭术好又有什么用,我一听到妖族的叫声就会。。。我这样的废物不配射箭。”女孩的脑海里不禁闪过那个高大的男人将自己打翻在地上时,咒骂出的话语。
墨羽看着眼前莫名低落的少女,头疼的挠了挠头,看了孙晓旭一眼,示意他赶紧想办法。面对这种人情世故,墨羽向来是把难题推给孙晓旭的。孙晓旭也是无奈的看着少女,思考了片刻后说道“你不要这么想,惧怕妖兽的吼叫声是每个人都会发生的事情,你的情况只不过是稍微严重了点。这个。。。要是多试几次就会好的吧。”孙晓旭对这些不太了解,询问的目光看向墨羽。
“对,这种情况是能慢慢改善的。”墨羽知道孙晓旭对这方面没有自己懂得多,连忙接过话头,宽慰道“这种东西听多了就不会再害怕了,而且如果你承受不住的话,其实可以尝试先听一下机械师的战吼再听妖吼,这样训练起来就不会有太大负担了。”秦雨竹并没有因为这几句宽慰而放下心中的枷锁,这些话,自己的母亲又何尝没有说过呢?可无数次的训练下,自己却并未有所长进,最后连母亲也放弃了自己。
看到自己的安慰并没有起效果,墨羽和孙晓旭也不禁有些灰心丧气。孙晓旭有些烦躁,他最不喜欢这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了,连带着他看眼前的女生也不再顺眼,他拍了拍墨羽的肩膀,说了句“我去附近转转。”
墨羽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受不了这种氛围了,但这对墨羽来说倒没啥,毕竟两年时间里,自己研究机关兽又何尝没有自闭过呢,那时的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砸掉眼前的铁疙瘩,气的跺脚,甚至一气之下离开百兽冢发誓再也不去了,可结果呢,心里总是养之又痒,没坚持几天就又乖乖进去了。所以对这种沉闷的氛围,墨羽到是颇为怀念,不过现在可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总不能看着这个女生这样下去吧。墨羽回想了一下自己第一次听到妖吼的经历,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帮助她的办法。毕竟想帮助一个人,莫不过站在那个人的角度和处境去思考了。
墨羽记得那还是自己九岁的时候,那时的他还没发现百兽冢,有一天晚上,他回到家后,看到了一张光盘,闲着无聊他就在电视上看了光盘里的内容。放入光盘,接着,电视里出现了老爹和老妈以及吴叔他们的身影,看样子他们是走在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里,录像里的树木十分巨大并且叶片呈现蓝绿色的荧光,年少无知的墨羽那时只知道这应该是联邦外的风景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录影里播放出候叔从远处飞奔回来,对着众人打了个手势,然后所有人纷纷隐蔽起来。时间静悄悄的过了一两分钟,要不是看见大家的眼睛还在眨,墨羽都以为是光盘坏了呢。随着时间流逝,录影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明明是在观看影像,墨羽却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息,脖子宛如被无形的手掌扼住,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一只硕大的生物自树林中缓缓走来,蓝黑色的毛发、腥红的双瞳、狰狞的利齿以及残留在嘴边犹自不断滴落的血水,让本来浑身就紧绷的墨羽脸色难看起来。狼,一头巨狼,森森白牙裸露而出,嵌入泥土的尖爪以及健壮的身躯彰显着它的战力不凡。现在回想起来,墨羽还是有些浑身发冷,但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些当年没有注意到的东西。这头狼的眼睛是血红的,当然,只是这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刚才抓到的兔子眼睛还是红的呢,但是那头狼不一样,他巨大的眼瞳是如鲜血般的赤红即使边角的眼白也布满血丝。回想起那副记忆尤深的画面,墨羽可以肯定一件事,这头巨狼的神志并不清醒,它的眼神是混乱的、暴虐的,充斥在其中的只有无尽的血海而无一丝生命的灵性。它迈着步子走到了老爹藏身的大树旁,黑色的大鼻子贴在地上嗅了嗅,随即眼神凶狠的盯着周遭的巨树,它昂起身子,发出一声震耳的长嚎,气浪自以狼为中心朝四周吹开,古树上的叶片哗哗作响纷纷飘落,后来发生了什么坐在电视前的墨羽已是记不清了。在那声长嚎之下,他已经面色惨败,精神恍惚,早就躲在楼上的吴叔等人纷纷下楼给他做了治疗,他才恢复过来。饶是如此,墨羽也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也是不停做噩梦,调理了许久才恢复如初。记得在那段时间里,吴叔他们都不停的安慰过自己,但自己心里始终还是有阴影,不敢再面对妖族。最后是在天权关的老爹请了年假回来跟自己来了一场谈话,自己才终于走了出来。回想了一下老爹跟自己说的话,删删减减、修修改改,墨羽准备也这样说给秦雨竹试试。
他走到秦雨竹身旁,一只手搭在她柔弱的肩上,看着她的眼睛,不得不说,这么细细一看,秦雨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只不过平时都被她的刘海遮住了,让人注意不到,额,走神了。偏了偏头,墨羽一脸严肃的看着秦雨竹,问道“秦雨竹,你想要成为机械师吗?”
秦雨竹被突然严肃起来的墨羽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她的身体有些颤抖,小声的回答道“想、想。”
“好。既然你想成为机械师,那么就给我看看你的决心。”墨羽学着当年老爹的样子,一副处事不惊、面色沉稳的样子说道。
他从手环里取出了铁鹦鹉,指着它道“这个家伙记录着妖族的吼叫声,接下来你就在我面前展现你的决心,是战胜它还是屈服它。”说完,他也不看秦雨竹是何反应,先掏出了工具对着铁鹦鹉修修改改。这几天的琢磨,虽然没彻底掌控这个铁鹦鹉但是也是知道了怎么转换铁鹦鹉里收录的妖吼,是的,这个铁鹦鹉收录了几种妖兽的吼叫,碎岩龙的是最高等级的,在它之下的每个等级都记录了一种,墨羽要把它调成小妖的妖吼,不然秦雨竹估计还是承受不住。
秦雨竹听到墨羽这话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撒腿跑开,她已经不敢再面对这些了,她所有的勇气都已经被消磨殆尽,每一次给自己打气,每一次立下誓言,无论努力做了多少但在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又都纷纷以惨败告终,父亲的斥骂责罚、母亲的皱眉离去早已让这个女孩儿失去了信心。秦家不是一个普通的家族,他们在江口市也是小有名声,秦氏箭馆在周边的几个市都开有分馆。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秦家,他们的大小姐却是在面对妖吼时表现如此不堪,在知道这件事后,秦雨竹的父亲甚至折断了为秦雨竹亲手制作的训练长弓。在秦父的逼迫和秦母的说教下,秦雨竹被迫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妖吼训练,但结果却是惨不忍睹。最终,秦父秦母放弃了,秦雨竹自己也放逐了自己。
墨羽调好了铁鹦鹉,他看着转身想要离开却没有迈步的秦雨竹,沉声道“为什么不离开呢。”
一阵沉默,片刻后才响起一声沙哑的声音“或许是不愿看到你失望吧。”
墨羽笑了,“既然你这么害怕,那我就把我的勇气给你吧。”墨羽右手伸手握住了秦雨竹的左手。秦雨竹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挣脱开。墨羽站到她身旁,轻声道“准备好,要开始了。”
“嗯!”秦雨竹重重的点了点头。
墨羽左手将铁鹦鹉扔出,设定好的铁鹦鹉扑扇了两下翅膀,撞在树干上滚落在地,眼中红芒一闪,下一刻,一声凄厉的猿啼震颤林间。墨羽感受到秦雨竹的身体在颤抖,连忙握紧了秦雨竹的手。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和触感,慌乱的秦雨竹看到了身旁的墨羽,在凄厉吼声中的少年沉稳、冷静,温柔的眼睛此刻正担心的看着自己,对感情还一片朦胧的少女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别过了脸。
吼声停止,墨羽问道“怎么样?”
“啊?”秦雨竹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现在正在干嘛,她又呆了一下,刚才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拍了拍自己的身体,然后才恍然的喃喃道“我、我做到了。”
墨羽看着她这幅傻傻的模样,不禁一笑,说道“准备好,接下来你自己来一次哦。”
秦雨竹看着墨羽这幅轻笑的模样,一直抿着的嘴也带起了一抹微笑,点了点头“嗯。”
墨羽看她这个样子,心里面觉得,稳了!
又是一声凄厉的猿啼,秦雨竹却是独自面对,她双手合抱握于胸前,刺耳的声浪之中,柔弱的少女仍然弱不禁风,但她的眼神中却是多了一抹别样的光彩,合抱于胸前的手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心中已经有了一位为她遮风挡雨的少年的影子。曾今的她畏惧这个世界,但今天以后,她拥有了存世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