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长川把凤翎送到了考场门口,他安慰凤翎好好考试,所有的事情等考试结束后再说。凤翎点了点,眼神里说不上的绝望,她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道,“所以该来的就要来对吗?考试结束之后,我还是要面对这一切对吗?那还不如我不要考试了,不考试就不用面对了。”
凤翎的泪涌了出来,她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看看别人和她一样同龄人,带着家人的祝福,带着希望,奔赴考场。而她只身一人,唯一的关爱是来自一个素未平生的陌生人。
她昨晚到现在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母亲,母亲也一个电话也打给她。她知道母亲一定出了事,而她只是想逃避,企图用考试来当成逃避的借口。因为自己要高考,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高考决定你的未来。但那是别人!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只不过在泥潭里挣扎求生!越努力陷得越深!越挣扎陷的越快!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给自己麻醉的理由,高考了,然后呢!考上大学然后呢?
说什么自己努力赚钱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但是现在为止,自己赚了多少钱!连600块都是人家帮自己讨回来的!想到这里,凤翎崩溃了。
她的情绪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
考场上人来人往的,谁都没有驻足停留,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吧,谁都有更重要的事。
石长川望着这个单薄的身影,心绪复杂。
他不知道究竟这个瘦弱的孩子,背负着多少的秘密和压力,才能在高考考场崩溃大哭。他想摸摸她,想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他一直以来都觉得人在哭的时候,沉默比安慰来的有效。但现在他动摇了,这孩子脆弱得随时都要破碎。她向世界筑起了一堵高高的围墙,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这时候,一个长得和蔼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她亲切地和凤翎说着话,应该是认识凤翎的人。
石长川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他走向前,“那我就走了,考试结束了我来接你。”
那个女人疑惑地看向石长川,“您先等一下,这位先生。”
她又轻声地和凤翎说了几句,凤翎乖乖地点了点头,就径直进入了考场。
“您好,我是凤翎的班主任,请问您是哪位?我好像从来没见过您。”那个女人虽然的问话显得克制又有礼貌,但是她的眼神凌厉地几乎要把石长川碎尸万段。
石长川有些愣住了,如果说他是陌生人,那目前的状况,眼前的老师应该会报警吧。他咽了咽口水,“表哥,我是凤翎她表哥。”
“表哥?”班主任的口气上扬,一脸的怀疑。
“老师您先忙,我有事先走一步。”石长川赶紧溜,上学时,自己最害怕老师了,能溜赶紧溜。
他把车停到了离考场不远的一个停车场,他上了车,就把车开回了店。
到了店里发现,店已经开了,秦朝颜在里面泡着咖啡。
石长川坐在吧台上,端着脸,看着秦朝颜,“我不是今天放你假吗,你还来上班干嘛,放心工资我照给的。”
秦朝颜端了一杯咖啡给石长川,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本小姐是为了这点工资的人吗?”
“那你是要干嘛呀?”
秦朝颜放下咖啡杯,正视石长川的眼睛。石长川看到秦朝颜的眼里有着平日里少有的认真,他假装喝咖啡,躲过了秦朝颜的灼热的眼神。
秦朝颜看到了石长川的躲闪,她低下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底涌出一股失落的情绪。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嘲笑的神色取代了失落。“怎么了,石老大,本小姐太好看了,你都不敢正视我的眼睛吗?”
石长川不说话,默默喝着咖啡。
“说正经的,石长川,你到底怎么想的?”秦朝颜拿掉石长川的咖啡,强迫石长川回答自己的问题。
“你说那个小朋友的事情,没怎么想啊,我就是见义勇为,人好,心善,没办法。”石长川又夺回自己的咖啡杯。
“她不是小孩子啊,她是女孩子啊,她有父母的,轮不到你操心,你知道吗?她不是猫猫狗狗,她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会走路,会思考的人啊!再说了,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你带一个陌生女孩回家,你知道被她的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想你,会怎么想她?”秦朝颜昨夜被石长川送回家了之后,就一直在想,石长川看起来是个温柔细致,成熟稳重的人,其实他神经大条的很,他冒冒失失地把一个女孩领了回家,他不知道这么做后果,但是秦朝颜她知道,她必须告诉他。
石长川被秦朝颜的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说实话,他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纯粹出于同情。但现在冷静之后,觉得秦朝颜的分析不无道理,是自己过于轻率了。
石长川为什么这么义无反顾的帮凤翎呢?石长川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凤翎的时候吧,他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背着书包,倔强地站在便利店门口。眼神是看破红尘之后的苍凉与无奈,但又带着稚气未脱的怯懦。明明额头上已经出了汗,粘着细碎的刘海,却还穿着长衣长裤。她的所有一切,都似乎和路边穿着校服,三三两两,牵着手,有说有笑的女学生不同,她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很孤独。
石长川感受到了她的孤独,他可能想到某个时期的自己吧。于是他,第一次出手帮了她一个小忙。
那第二次呢,石长川质问自己,第二次的忙可不算小忙。
石长川想了想,可能是那罐啤酒吧。第二次见到凤翎的时候,她穿着有些起球的睡裙,她的身上都是被殴打的痕迹,上次见她的伤好了,额头却又添了新伤。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穿着长衣长裤了,也终于明白了她与年纪不符的苍凉。
她被长期家暴着。
他其实知道的那刻是愤怒的,他想把打凤翎的败类找到,狠狠地暴打一顿,这么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花一样的年纪......
直到凤翎掏出了那罐啤酒,石长川所有的愤怒一下子被扑灭了。他微不足道的善意,却被这个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呵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想帮她。
就这么简单,他想保护她。
秦朝颜发现石长川好像在思考什么的样子,“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石长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看着墙上的时刻发着呆,“之前那个预约甜品台的客人,等等大概十点回来,你帮我交接一下,就关店吧,给你放假,你就好好放着。”
秦朝颜被石长川弄的有些发火,他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石长川把自己喝过的咖啡杯拿到洗碗槽洗干净,就准备离开了。
“石长川,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秦朝颜叫准备离开的石长川。
石长川转过头,他正在阳光里,逆着光笑眯眯地望着她,“我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