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躲避从天降落的陨石,却无法回避注定被击中的命运。
璀璨硕大的星星在天空汇聚成银色的海洋,夜深月圆,渗入大地的却不是月光,而是杀戮。
朦胧的月色,金属与金属发出激烈的碰撞声,每一次交击都会溅射出耀眼的火花。
灼眼犹如火焰般燃烧的斗气,发出穿云裂石的冲击波,古老圣神的吟唱,召唤毁灭一切的魔法,粗壮奔腾的闪电,冰封千里的寒雪,肆虐焚烧的火焰,交织出炫丽的风暴。
疑似银河落九天之势,森罗万象,横贯八方的剑气化成直径超出十公里的光柱,抵消下所有的进攻。
“咳咳,这家伙是怪物吗?这么多攻击都拿他没办法”
“不要害怕,他已经身中剧毒,坚持不了多久的”
“为了陛下,站起来,进攻!”
“报告大人,天逆骑士团全军覆没,支援,呼叫支援!”
“可恶,神殿那群家伙还不出手吗?”
猩红的血液染湿大地,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腥味,残肢碎肉,尸体夹杂着无法辨明的内脏,人类奥古林帝国边境一处偏僻的村庄,此时焦土横错,满目疮痍,战火吞噬掉村子以往的平静,将这里变成一座恐惧的埋骨地。
黑色玄剑插在地上,半跪的姿势用双手紧紧的握住剑柄,十七八岁的少年,让人会质疑性别的清秀面庞没有任何表情,单薄的身体已经看不出任何完好的地方,触目惊心的伤口因为失血过多使他的脸如同纸一般苍白。
被召唤至异界,受到祈求,成为勇者,帮助人类打倒魔王,从兽人的手中重新夺回陆地,昔日人族的英雄,继承剑之勇者的名号—白夜,如今却沦落为一只无处藏身的丧家犬。
没有重复历代勇者与战争一起消失的宿命,本应该死去的勇者,却出乎意料偏离原有的命运轨迹。
但是人类的统治者不需要一个随时可能危害自己统治权的人形禁咒。
兔死狗烹,鸟尽良弓藏,利用掉最后一点价值,渴望归隐尘世,以一介平民活下去的微小愿望,也被剥夺了。
曾经的战友,守护的帝国,追逐赏金的猎人,痛恨自己的敌对势力,甚至包括召唤自己的神殿,一夜之间全部变成敌人。
没有地方可以逃了,也没有力气继续行走。
永无止尽的追杀,伤痕累累的身体,早已经厌倦的心脏,何时能够结束?
晚风温柔的抚摸在白夜的脸上,抬头仰望头顶的星星,栖身于浩瀚美丽的星空下,比起无常善变的人世,只有这份闪耀是永恒的,白夜记得曾经有人对他说,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地上一人,天上一星,轻轻发出一声叹息,白夜不知道这浩如烟海的群星中那一颗星辰是属于自己的。
因为神之躯体的缘故,白夜的相貌被永久停留在少年时期,身染剧毒,面对虚弱不堪的白夜,没有人胆敢靠近一步。
累,好累,动弹手指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白夜神情疲倦,环顾周围,这些犹豫不决的敌人,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曾经某个时刻大家还坐在一起开心的交谈,心早已麻木,变得冰冷,人类的本质或许就是如此,作为剑士,挥剑守护一切,最终什么都未能守护,甚至被所守护之物当作对立之敌,想到这里,白夜不自禁发出自嘲的笑声,血液止不住的从嘴角流出。
“白夜大人!”
白夜扭过头对着面带苦恼神色的少女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没事的,零”
拥有琉璃般明亮的双眸,十五岁的少女,棕色齐肩膀的秀发,却露出了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显示她的身份是被人类击败退回安格尔平原的兽人一族,少女低下脑袋,泪水止不住顺着脸庞流下,啜泣的声音不断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零的缘故,害了白夜大人”
白夜用手擦去少女眼角的泪痕:“没关系的,零已经很努力了,马上就可以和父母见面了,不是和零约定好的吗?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少女抬起头,睁大了如像实般饱满的眼眸:“白夜大人,您要和我们住在一起吗?”
“啊,抱歉,把零送回家后,我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旅行”
“旅行?您会回来看望零吗?”
“嗯,会的,可能需要很久哦”
“白夜大人,请放心,零会和爸爸妈妈一直等待的”
少女零,一个奔波于人类城市的狐族商人家的孩子,莫名其妙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帝国士兵抓捕了零的父母,回过神,零已经被囚禁在一座高大的城堡中,一个丑陋肥胖自称皇族的秃发中年人企图侵犯自己的时候,白夜将陷入绝望的零从地狱拯救出来,这是一场阴谋,针对白夜的陷阱,叛国罪,间谍罪,杀害贵族之类莫须有的罪名,一夜之间白夜从敬仰的英雄变成了一名罪大恶极的逃犯。
白夜不在乎这些,在这之前,反正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暗杀,帝国与神殿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一时大意,白夜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使用毒咒,将毒咒种在零的身体内,当白夜为受伤的零治疗时,霸道的毒咒才正真发作,若不是魔王在临死之际将天绝生死录托付于白夜,压制了一部分毒素,这种对神性之躯拥有可怕破坏力的毒,第一时间就会杀死白夜。
士兵与猎人们调整队伍后,继续朝白夜发动攻击,箭矢,魔法,武技犹如铺天盖地的蝗虫扑向白夜,白夜用斗气召唤出一个银白色的防护罩,将零紧紧的抱在怀中,护盾阻挡下所有的攻击。
“给予不可饶恕的罪人以神罚,净化世间的恶”沙哑让人无法忍受的声音,三名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手持一本厚重的典籍,口中不停的念着祷告词,漫步到白夜面前,脱下帽子,露出恐怖的面容,四十岁的模样,额头绣着一只血淋淋的天使翅膀,脸上被某种锋利的武器划出上百道深浅不一的伤口,眼睛挖去了瞳孔,仅剩空洞洞的眼床,干巴巴的嘴唇被透明色的针线整齐的缝合在一块,留下小拇指宽的缝隙,使他们勉强发出声音,他们停止祷告,平静的对白夜异口同声说道:“你有罪”
“末日骑士!”惊呼声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卧槽,神殿怎么把这群疯子放出来了”
“快跑啊,他们就是一群神经不正常的屠夫”
“等等俺,俺大腿受伤了,扶俺一把,拜托”
原本发动攻击敌人士兵与猎人们,在这三名男子出现后,都仿佛看见了恶鬼似的,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拼命逃散,很快,空旷的村子除了尸体就只剩下白夜,零与这三个名为末日骑士的男子。
白夜皱起眉头,撤销防护盾,将巨剑举到胸口前,做出防备的姿势,末日骑士,耗费极大代价培养出来的战争疯子,神殿最强的底牌,只是应为性格过于扭曲崩坏,常常因为进入战斗,过于兴奋,无法克制杀意,制造出屠城灭国的灾害,所以神殿不到万不得已,几乎不会动用,全盛时期,白夜到不惧怕,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实在糟糕到了极点。
“审判”
“净化”
“惩戒”
三名末日骑士,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魔一样的面孔,完全看不出一点人类应有的表情,为首的男子举起手中的教典。
“求你每天使我们洁净,我有万事都当向你倾诉,你是我的力量,你是我的拯救,你是我一切的指望,你是至高神的儿子,你现在并永远活着与我们同在,使我成为你的见证、你的管道!你圣灵的引导细致、清晰,你创造的话语必定成就!你口里所出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祝福、我的泉源,我要仰望依靠你”
教典发出赤红的烈焰将男子吞噬,毛发皮肤骨骼都开始剧烈的燃烧,男子全然不在乎,全神贯注进行祷告,终于随着祷告结束,狂暴的火焰开始平静下来,纯白色的光辉覆盖在男子的身体外围,一双圣洁的羽翼从男子的肩膀后面长出,手中多一把两米长的巨型镰刀,双手用力挥动镰刀,隔空朝着白夜发动横向斩击,空间都似乎被切开了,十几丈宽的黑色光波带着划破空气的刺耳声冲向白夜。
白夜将全身的势气集中在剑身,发出贯穿大地的金黄色剑气与黑色光波碰撞在一起,剧烈的爆炸将原本破烂不堪的村庄直接夷为平地。
手持巨型镰刀的末日骑士化作残影,原地消失,白夜立即转身抽回玄剑防守,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起码有上千道攻击斩在白夜的剑上,白夜感觉手臂被强大的力道震的差点失去知觉,“好强!”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单纯力量与力量的较量,双方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完全舍弃自身的防御,刀与剑冲撞在一起,速度已经脱离物理法则,肆无忌惮的剑气在地面留下一道道延申至尽头的裂痕,一声怒吼下,白夜终于斩掉对方的头颅,同时也付出了一条胳膊的代价,身体被切出五六道几乎可以看见白骨的伤口,靠着手中的巨剑勉强支撑身体,零早已经被强大的冲击波震昏,倒在地上陷入沉睡,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白夜的视线开始模糊,体能消耗过度,失血过多的伤口,加上毒素的入侵,白夜感觉意识已经濒临极限。
剩下两名末日骑士眼睁睁看着同伴死亡,无悲无怒,献祭手中的教典,随着祷告结束,进化成相同的形态,手持巨大的镰刀,面对同时逼近的两名末日骑士,白夜发出苦笑,内心涌出一阵无力感。
“涔”清脆的剑鸣在空中响起,四尺长剑从天降落,悬浮在白夜与末日骑士的中间,血红色的剑身散发出及不祥瑞的妖异光芒,一名看不出年纪的人影,手中捧着一壶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将身体依靠在那把血红色的剑身上,平凡毫不出众的外表,却让让两名末日骑士止住了脚步。
“逐日裁决者,血非红!”末日骑士虽然失去眼睛,但似乎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清楚的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猎人协会会长,为何到此,朋友?敌人?”另一名末日骑士用沙哑的声音提出质问。
血非红举起手中的酒壶,饮了一大口,漫不经心的扫了对方一眼:“老夫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和神殿的人交过朋友”
“我们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这是否意味着猎人协会打算与神殿为敌?”
“老夫可没有这么说过”
“你想做什么?”
“无聊,出来赏月散心,当然你们若是想打,老夫不介意活动一下”
白夜勉强拖动身体,将零从地上轻轻抱起,走到血非红的面前将零交给对方,微微一笑。
“老鬼你来了”
“小鬼,可好?”
“哈,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这孩子和他的父母的事情拜托你了”
“老夫特意许诺帮你做一件事,你确定不重新考虑一下让老夫帮你脱身?真有些舍不得这么一位难得的对手就这么离开了”
“抱歉,已经无法回头了,没用的,酒可以让我喝一口吗?算是替我送别吧!”
血非红点点头,将沉睡的零背到肩膀后面,然后召唤出一个两尺宽的空间黑洞,伸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灰色的瓷碗,倒满酒递给白夜。
白夜一饮而尽,清香凉爽的酒液入喉,瞬间驱散了白夜身体的疲惫与痛觉,拔起插在地上的黑色玄剑,与血非红擦肩而过,一步一步走向开始释放耀眼斗气的末日骑士。
“永别了,老鬼”
“永别了,小鬼!”血非红轻轻叹了口气,却不再回头,背着零瘦小的身躯,对于身后传来的打斗声,全然不知道一般,哼着一首无名的曲子,漫步离开。
爆炸产生的气浪冲破天空,伴随太阳般耀眼的光芒,整个黑夜都被照亮了,很快又隐于黑暗,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