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杂粮煎饼，老板姓张，山东人，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杂粮煎饼做了十来年，手艺没得挑。早些年拉三轮摊煎饼，后来街道整治，没法出摊。一咬牙一跺脚，拿出积蓄租了个店面干。
成本上去了，难免要涨价，但是凭多年的手艺和口碑，生意也是挺红火。现在招了仨伙计，也摊煎饼也炸油条，豆浆包子白粥都卖，卖到晚饭才收摊。
老张的杂粮煎饼，甜面酱和辣酱都是自己熬的，店里两口摊煎饼的锅，面浆每天限量，去晚了都没有，就为了新鲜。
陈舟就带着陆竹来这里吃早饭。
一进门，周末好多人起来都不吃早饭，人也不算很多，陈舟朝老张打招呼：“老张，来俩要辣不要葱，两碗粥。诶，陆竹你吃什么？”
陆竹倒是也不挑：“跟你一样吧。”
陈舟赶紧给老板说：“那三个煎饼三碗粥，都是要辣不要葱的。两个在这吃，一个打包。”
老张舀起一勺面糊，麻利地刮匀实，回道：“好嘞，稍等啊，不加火腿肠啥的吧。二十四，自己扫码付钱吧。打包的等你们吃完做，不然凉了。”
听到店里响起微信到账的声音后，陈舟坐下来等着。
老张速度很快，左右开弓，说是稍等就真没让人久等。
取过煎饼，陈舟还是照习惯拿出手机，边刷新闻边吃。
“老年保健品诈骗……送东西给老人获取信任，还送免费旅游……跟老人唠家常……从感情缺口开始，先赠送试用再骗取钱财，涉案金额高达二十亿。”
“惊了，这保健品利润也太恐怖了。贩毒都没这么好赚钱吧？”
旁边的陆竹咬着煎饼，口吃不清地说：“这种人，搁地府都是先送孽镜前给照个罪证，然后判个几万年小地狱。”
陈舟放下手机，扶着碗喝了口粥，问道：“地府现在分那么多小地狱吗？十八层？”
“地狱当然在，那时我们地府的宝贝。不过要说十八层，其实是十八种，对应不同罪行。像这种坑老年人钱财的，估计是叫唤大地狱。”陆竹解释道，“等一下！陈舟，你不觉得咱小区那个和你这新闻看到一样吗？”
陈舟想了想，说：“应该是，但是这事我们不好管的。”
陆竹放下勺子问：“为什么不好管？轰走不就行了？”
陈舟看着新闻里这些套路，摇了摇头：“且不说这些人都搞不好有黑社会背景，他们的口才和套路那么深，打得还是感情牌。很多老人就是子女在外常年不回家，有人陪有人嘘寒问暖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更有人还求着叫记者和警察不要抓他们，明知道是被骗，花钱买服务也心甘情愿。”
顿了顿，陈舟接着说：“这样过去，他们不仅没人送东西，还少了各种服务的，赶走了我还要被老人埋怨。吃力不讨好。”
“最大的悲剧不是坏人的嚣张，而是好人的过度沉默。”陆竹，这个明明不像会说出这种话的鬼差一出口让陈舟又惊了一下。
“可是，我又不能……”陈舟正要习惯性地反驳。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喝完最后一口粥，陆竹放下碗，“蜘蛛侠会因为事情就不去帮忙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蜘蛛侠……等一下，你该不会是用蜘蛛侠这套话骗马面去干活的吧？”
陆竹一撩他的鸡窝头，得意地说：“因材施教，怎么能叫骗呢？”
果然中二病要靠虚拟角色的话来教育吗？
算是被说服了去赶走保健品公司，陈舟和陆竹对具体的方法展开了讨论。
首先报警是不好报警的，人家公司就是来送福利，老人们都很开心，哪怕警察来了，老人们都不肯信。
其次，直接揭露也不现实，没凭没据，你嘴上说着骗人，可拿到手的水果日化品可都是真的。
那么只能想办法逼他们自己翻脸暴露了。
陆竹把头凑过来，偷偷跟陈舟说：“你不是说他们会先发试用的吗？试用完会跟老人套近乎，夸老人吃了有感觉骗他们。但是万一有人吃出问题了怎么办？”
“一般他们好像都是给些普通的面粉之类掺着卖，不会吃出问题。”陈舟看着手机上的新闻说。
“等等。”陈舟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要让他们吃出问题？”
陆竹夸张地摇着头：“非也非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
“等他们开始卖了……咱们如此这般……我舌头你知道再这般如此……诶嘿嘿嘿。”
“看样子今天没有卖货环节，咱们这回去怎么办？”陈舟想想刚才看到的面包车上都是些杂货，问陆竹道。
“就说家里有老人拿点水果回家啊！”
“这也要拿？”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陆竹一脸理所应当地说。
……
拎着叶子的早饭回到小区，人还是那么多。抬头看，好几个租住在这里的年轻人都被吵醒，开着窗户看热闹。
陈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宣传单。
传单打开有A3那么大，正面第一页几个大字写着：养生汇公司最新生物科技，专利产品。然后有专利号有产品包装和一对老人的形象。
往后仔细看看，说是燕麦提取物和胚胎素，用生物科技保证了能够更好的吸收。配着的宣传语是：国家顶尖科研成果，专为亚健康人士研制。国家全民健康计划指定产品。
吊死鬼直接挤进去拿水果，陈舟则掏出手机查起了这个所谓的“生物科技”来。
登上国家知识产权网，登陆之后照着传单的专利号输入进去。
专利信息还在审查中，说明说是通过破壁去杂离心等方式获得提取物的技术。
这不就是磨成粉吗！
压根不是生物科技！
陈舟把传单翻过来一看。
嚯，高息理财！前面卖假保健品不行，后面还有理财产品了。
除了高息理财，还有买理财送旅游，买理财送他们一盒价值数千元的保健品燕麦，送个电动泡脚盆，还吹成了数万元的次声波理疗脚盆。
面包车旁。几个女人一个人对着两三个爷爷奶奶正聊得火热。
一个穿着黄色外套的女人拉着赵奶奶，拍着她的手背：“赵奶奶，刚才测过了，你的血压不算高。”
赵奶奶眼睛都眯成缝了，也许是子孙们只顾着自己上班，从来没这样和她聊过，笑呵呵地说：“我身体还成，平时晚上还有和你王奶奶他们跳舞呢！我女儿还不让我跳，怕我闪着腰了又是怎么的。我都不想听。”
黄衣女一听，话题这就来了：“您女儿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这您不能怪她，子女关心父母这是应该的。但是要我说，您现在身子骨好，该运动运动，跳舞您只要量力而行，累了就歇着，不勉强就没事。”
这话说的，既顺着赵奶奶的心意，又没有踩了她女儿。赵奶奶听着更是开心：“你别帮我女儿说话，一年到头不回来几趟的。”
“您女儿是干什么的？那么忙啊？”
“嗨，广告公司，成天加班，周末过节也不来吃顿饭。”
“广告公司那可厉害了，现在啊广告公司最赚钱，您女儿肯定是事业上升期，也是为了赚钱养您嘛。”黄衣女说着，还拿出橘子剥给赵奶奶，“来，说那么多口渴了吧，给您剥个橘子吃吧。”
“哎哟，不用不用，你自己吃。”赵奶奶嘴上说着不用，那笑脸可是给黄衣女都看在眼里。
黄衣女确认了赵奶奶家境殷实，赶紧趁热打铁：“要我说啊赵奶奶，您现在身体好，身边又有这些同龄朋友，应该出来走走啊，看看啊，和朋友玩玩，就是旅游嘛。”
“旅游去哪啊？就自己走我也不想走。”赵奶奶这就进了坑。
“去个稍微远点又不是太累的，苏州、无锡都行，看看不一样的湖光山色。”机会来了，黄衣女拿出传单。
“出去旅游还要报旅游团，又花钱又麻烦，有的人在团里还没素质，我早几年去过。”赵奶奶还想着旅游，黄衣女已经备好新的套路。
“这不，我们公司买产品送旅游。这边买保健品也送，这边买理财也送。您身体不错，我觉得买理财比较好。这个五万起投，三个月返一万，还包车带您去旅游。这个，十万起，六个月，返您三万，除了送您旅游还送次声波洗脚盆，您看，还送我们的保健品，一盒三千八，送两盒。算下来光送就送一万多了。”
赵奶奶被说的一愣一愣，但是想想人家送的东西都搬过来，可不像作假。心里盘算着，送的东西肯定没那么贵，但是旅游一趟也得千把块钱的，这她有经验。
黄衣女继续介绍，还有一次起投十五万二十万的，送的东西没有那么多，这些只是用来说服赵奶奶买五万或者十万的理财而造的。黄衣女拿出笔来给赵奶奶算着：“要说划算，还是五万十万的划算，您看我算的对不对啊？”
赵奶奶看着黄衣女写的数字，渐渐被说得心动了。
陈舟看得来气，这点钱不够这帮孙子挣的了！
这次这事，必须得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