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诗意父母是卫川人,何爸在市里一个小机关工作了小半辈子,何妈在小学当语文老师,她大学毕业的时候何爸被调去省厅工作,妈妈也跟着过去了,好在并不算远,来回三个小时车程,她也经常去省城看看爹妈。
父母就一个女儿,从小就对她疼爱有加,何爸崇尚无为而治的道家处世态度,对女儿教育也是在把握大方向的基础上顺其自然,这样的思想和良好的家庭环境造就了真诚直率的何诗意,她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她不需要像赵银澄那样拼命工作,也没有文嫣那样阔绰潇洒的条件,缺少佩佩那样好用的脑子,朋友们说她缺根弦她说自己只是懒,懒得操心,没走出象牙塔时父母替她操心,工作了又遇上俆隽,他把她照顾的很好,什么都安排好,他是制片是导演她是主演,按照他的指导去本色出演就行了。
对何诗意来说,不爱操心的她丢个钥匙丢个证件坐车坐过站,生活了几年的城市只认识方圆几里的路见了几面的人记不住面相都是正常现象。
12月24日,平安夜,她在不省人事中度过了自己的二十三岁生日,她回顾自己二十多年的岁月,因为自己的笨拙大意,丢过的东西撞过的车迷过的路得罪过的人,给自己给身边人带来的麻烦和烦恼,头一次感觉脸庞发烧甚至微微羞耻。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平日丢三落四也就算了,昨天几乎自己都要丢了!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长进,朋友平时调侃自己马大哈缺根弦,自己居然一笑置之,从来没有认真检讨这是善意的提醒,都说十八岁成人,这样下去八十都没法成人。
何诗意就在这样深刻的自我批评和鞭笞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重物压着自己,猛然惊醒,却是熟悉的人。
“什么时候到的?”
“刚进门。”徐隽声音透着明显的疲累。
何诗意看看床头的小钟,凌晨一点。过了有十分钟,徐隽还是一样的姿势没有动。
何诗意轻轻推他:“睡着了?”
“没有。”徐隽低低答道。
“很累?”
他沉默一会:“有点。你休息吧,我缓一缓去洗澡。”
“太累了就先休息吧。”何诗意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还是去睡沙发吧。”
......
几分钟过去,他还趴在她身上没动,何诗意轻轻推推他,“怎么了?”
“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他手上微微使劲,将欲起身的何诗意又摁到床上。
何诗意眼睛睁得溜圆,却不敢惊动他。朦朦胧胧觉得有半个小时,身边人起身了。她像一个被放生的小鸟,扑腾着爬起来。
徐隽洗澡去了。何诗意又钻回被窝里,莫名紧张。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徐隽又进来,带着一股刚冲完凉水澡的清冷感。
何诗意眼睛又瞪得溜圆,说不清是紧张是期待,还是其他什么。徐隽已经从柜子里取了床厚毯子,“你睡这,我去睡沙发。”甚至话没说完人就已经在客厅了。
何诗意摸摸鼻子,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困惑了,我是说过要等结婚才能开荤,但是,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床前枕旁,天时地利,我就没有一点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的魅力吗?
她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急切的需要徐某人为她答疑解惑,所以她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后,还是下床跑到客厅。
徐隽却没有睡觉,他拥着被子,坐在沙发上,抽烟。
他很少抽烟,几乎不抽。此时却十分专注,好像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抽烟更吸引他的事。
何诗意轻轻地走过去:“出什么事了吗?项目进展不顺利?”
俆隽抬起头。就着房内略显昏暗的壁灯,何诗意看到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的脸,透露着掩饰不住的颓废疲累,“是有点事,”他凝视着何诗意,“不是项目,是其他事。”
何诗意回视他:“很严重?”
“嗯,我需要时间处理些事情,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能等我吗?”
“当然能等啊。”何诗意松口气,和他并排坐沙发上,“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坦诚。不过能告诉我什么事吗?”
俆隽沉默片刻,把烟掐灭在茶几的烟灰缸里,“还记得贾元清吗?”
“记得。”
“他出事了,被上头调查,有几个月了。这次一场牢狱他是躲不过了。”徐隽平静陈述。
何诗意有点意外,细想贾某为人,这个结局又在意料之中。“所以你这次出差这么久,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
俆隽思索数秒:“不全是,这个原因只占一部分。”
“你出国不是打算一走了之吧?”何诗意佯怒道。
“这个主意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出国也不是想逃,坦白讲,就是想躲一阵。”
“那怎么舍得回来了?”
“我说我舍不得媳妇,你信吗?”
何诗意还真的认真思考一会,一本正经的说:“我能不能说实话?”
“你说。”
“我抱怀疑态度。说你舍不得直云,我毫不怀疑。”
俆隽没有否认,心情明显比方才好了一点,“直云没我不行。”
“你没直云也不行。”何诗意替他总结。
“他刚升主管的时候,我们有个销售跟他走得挺近,当时这个销售办了没分寸的事,之后他虽然离职了,但是公司毕竟也从中受益了。”徐隽叹口气,“诗意,其实昨天飞机没有晚点。”她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我昨天一落地机就接到了廉政部门的电话。躲了这么些天,情报出了纰漏,还是躲不过。”
不必他赘述,何诗意也知道他度过了怎样的几个小时,难怪回来神不守舍的,她还以为是差旅劳顿。她伸出双手,轻轻环抱着他,听他继续叙述,“我去之前给李律师通了电话,待到凌晨才出来。听他们意思,最近需要我随叫随到,配合调查。”他拉开何诗意双臂,凝视她双眼,“这次如果侥幸脱险,一切好说。如有万一,我问过李律师了,他说少则一年,多不超过三年,你乖乖等着我。”
“嗯,”何诗意答应着,双臂又环上他臂膀,轻轻地说,“以后有事别瞒着我,我也学着替你分担。都几个月了,现在才跟我说?是不是他们几个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我是不是只会添乱捅娄子。”
“你那个小心脏,知道了也于事无补,除了担惊受怕,说不定还影响工作和客户关系。”他嗤笑道,“你当这是什么好事,要满世界宣传?只有新永和斯凯清楚。行商坐贾身不由己,没有几个身家清白的,像我这样没有背景徒手创业的,哪个不结交几个体制内的朋友,谁没点灰色经历?常在河边走,鞋子湿了也是迟早的事。只有真正强大了,才能让周围人忽视你的经历,忘记你曾经的不堪。”
何诗意沉默着,猜测着事情八成不会有好结果,心情却出奇的平静安宁,她只知道她现在能做的不是安慰不是担忧,而是一句承诺。“没事,是祸躲不过,我等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