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章九遁阵修前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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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美少年逸行至湖畔,空无一人。此时,人遁局仍被破除,翩翩不可能自行离开。思前想后,欲待抽身离开,忽被一阵风迷了眼,陡然换了人间。
东海之上,仙气条条,隐隐显一浮岛。远观岛上,彩凤和鸣,玄鹤绕空,白鹿成双,灵光大圣。
瑞霭横遮十万里,祥光普明七万丈。
须臾,一阵仙风将美少年逸推上浮岛。脚下丹墀玉阶而上,险险挺拔,直入云端,两侧瑞草奇花,美石神物,多不胜数;头顶玄鸟绕空,凤鸣彩山,尽是祥瑞;前有仙气引路。
“蓬莱?”美少年逸邪魅一笑,拾阶而上。走一步,身后玉梯随之消散。咋眼一看,犹如凌空而行。
美少年逸目下无尘,一面走,一面自言道:“你以为,这幻境困得住老子么?老子一不做仙,二不成佛,三无心魔,四不惧鬼,乃是一念俱无,万相皆空。区区幻境,奈之吾何?老子唯一的使命,便是杀了那个司景仙。识趣的,快把老子送出去。”
犹如感应到逸心中所想,一阵彩雾飘过,陡然又换人间。
须臾,美少年逸人已在一处山崖下。将眼一觑,但见不远处,琼瑶池畔琼瑶树,琼瑶树梢琼瑶花,琼瑶花下看书女,看书女身着素衣,素衣不遮轻颦笑,颦笑如花落青石,青石板上草青青,青青彦彦枕上仙。
司景仙趁师傅的面子,正在琼瑶池畔,借一树花荫看书。正是,东方日影渐挫西,席间花影渐相移。时光一去不返,又到上任时间。拂落花瓣,收书起身,侧眸一瞧,见逸正凝神看她。
“那个偷看的,姓甚名谁?看你一身妖气,眉宇间却有一股正气,究竟是仙是妖?”
美少年逸颇为不满地瞥了少女一眼,道:“老子要杀的是真正的司景仙。你这个冒牌货,速速遁去,老子没兴趣陪你玩。”
但见素衣少女明眸一眨,洞悉一切般,调皮道:“你不过是一缕魂魄,生而为完成使命。待使命完成之日,便是你死去之时。不如留在此间,与我做个伴。”语音似美乐,嗓音有美韵。
与翩翩果然如出一辙。
美少年逸将手中岚殇剑凌空一指,冷笑一声,“胡说!休要迷惑老子!老子完成使命之时,便是重获自由之日。你,老子不陪你玩。滚!”
“公子好凶,我也不陪你玩了。”说罢,素衣少女勾起一抹神秘浅笑,似嘲讽,似傲慢,陡然化作一捧迷雾,如雨落地,消散于天。
再一眨眼,美少年逸已回到起初的湖畔,空无一人,幻境俱消。生而无心魔,皆因本性早已注定。
欲待拔脚西行,转念一想,澜灼兮既以身犯险,已破除三个阵中阵,何不趁便走旧路?眼下灵力尽失,此阵法又有几把刷子,连岚殇剑都被迫沉睡,不宜横生枝节。
美少年逸虽胆大妄为,却也是个有智慧的。遂重拾旧路,往南出了人遁局,辗转走过金盾局,鬼遁局。
再一路往西,穿过莽莽山林,梭于悠悠麓石。招摇行走尘世间,不惧风来不惧雨。待雨渐小,美少年逸已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刀削般的轮廓,缓缓滑落,坚毅的眉宇间,隐隐透露一股气,亦正亦邪。
转过山路,忽见一座夹山宅院,横亘在前。
门前围了竹篱,竹篱交缠花锦。剪春藤,落地幽,秋锦地,木槿眠,攀着一扇青藤门。门边立一只花缸,缸内贮满清水,闲鸦七八,倚缸啜饮。
逸哪里懂得怜香惜玉,大剌剌推门而入,扯断花藤不足惜。但见阁室三间,雅园一座。其中一间明烛亮起,亮丽堂皇,似有人家。
庭中,五树绣球花拔地而起,绣球花如玉玲珑高挂枝头,层层绽放。树下摆一石桌带两凳,桌上摆一空酒盏。一挽髻簪星绾月的美人石像独坐,似在独饮,两颗晶亮眼珠,如盈盈秋水,栩栩如生。直直盯着面前一副花笺,笺上密密麻麻。
“原来是个不会动的石像。”美少年逸执起花笺,但见密密麻麻的字,一个不识,头都大了,撇开花笺,冷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院中动静,惊起室中人。但见一青头尼姑气冲冲地推开门,“谁人擅闯!”也不看逸,倒像石桌上的东西比凭空出现个陌生人更重要般,两只眼睛楞楞睁睁地盯着石桌,上前拾起花笺一看,神色焦急,连连道:“完了完了,功亏一篑了!”
原来,这是一篇诗谜。第一行本是:幽幽,悠悠,山山……
花笺一旦被触碰,或被风吹动,诗谜都会即刻变换,使猜谜人枉费辛苦,永猜不出。
如今第一行已然换了:拆拆,开开,一一,团团……
逸揣着双臂,立在一旁,不慌不忙,把眼一冷,“看你对这张纸痴迷的模样,必是魔障了。”言语间,忽地来了兴趣,美少年逸一把提起小尼姑的耳朵,讥诮道,“你不是人,不是妖,也不是幻像,在这深山中,装道姑,解谜底,举止如此怪异。老子知道了,莫非你是仙?”
小尼姑一面护耳,一面喊痛,听他声气语调,又十分熟悉。不觉抬眼去看,不看时万事俱休,一看就大江东去归故土,一泓心思活水来。
“你……”小尼姑五官皱成一团,如信徒见佛陀,心海遇潮音,刚舒展一瞬,复又久久挤在一处,虔诚的眼泪咕噜滚出两行,挂在腮边,抖索着唇,“逸公子,僧繇没想到还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你。逸公子,我是僧繇啊,你放手,耳朵很痛。”
美少年逸松开她,侧眸道:“你认识老子?”
细细一瞅,这小尼姑仿佛似曾相识。虽然似曾相识,心中却无波澜。暗忖道,一碰就变的谜语,深山里出来个小尼姑,石化的美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冷眼旁观之际,被小尼姑一头抹泪,一头抓住衣袖,美少年逸霍地跳开一旁,拍拍衣袖,怒道:“别碰!这个衣服已经很丑了,走开!”
“逸公子受伤了?我有草药,先……”
“别打岔。”美少年逸抬手制止,两眼一扬,怒气未消道:“老子向来不喜欢重复。回答老子的问题。”
闻言,上官僧繇才反应过来,少年看她的眼神陌生。不禁大诧,一面认真打量少年,一面喃喃自语道:“虽面貌有一两分偏差,却总是那个潇洒桀骜的模样。莫非你失忆了,抑或转世,才不认识我?”言语通透,颇有仙风。
如此这般,试探几番,上官僧繇才断定,容貌一分之差,定是转世所致。所以不记前尘。
一时间,上官僧繇要带美少年逸治伤,美少年逸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二人灵力尽无,均如凡胎一般。凡胎解决问题的方式,便是使用蛮力。要留下的执念深重,臂力惊人,要离开的能把八头牛都拉走。星光璀璨下,却是别样风景。
正拉扯之间,天边骤然涌上一丝金光,似锅盖被揭开。金光中,隐隐有一双眼正往里瞧。
天有异象,上官僧繇神色一变,一把扯住美少年逸,急急低声道:“这里是法阵禁地,想必小天狐已知道你在此处,正窥探法阵。我房间有结界,他动不了你。否则,就算遭法阵反噬,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凡胎拉扯大戏,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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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环视,阁室仅有一案,一凳,案上一茶壶,明窗净几,甚是朴素。一榻横陈,帘帐垂落,榻上隐隐有人。
美少年逸收回目光,自在案边坐下,眉头一挑,不屑道:“那大狐还是什么小狐,干嘛的?”
上官僧繇向东而坐,面露忧色:“逸公子,小天狐是三千年前,盗九重天无字天书的重犯。五千年前,自逸公子失踪,僧繇便离开蓬莱仙岛,四处寻觅。不料,杳无音信。三百年前,被小天狐诓到九遁阵中,做了阵脚。幸好我随身带着师门法器,纵灵力尽失,也有天罩结界。否则,这处庭院也藏身不得了。小天狐先前试过诸多法术,都无法打破结界。反将庭院搅得一塌糊涂,幸好美人石像没事,否则我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见说,逸眉头一扬,随口道:“如此说来,那石像颇为蹊跷。”
“那美人石像是天姬大姑,无字天书的守护神,小天狐将她困于此,不让她去九重天泄密的。我初到此处时,天姬大姑已被封印两千多年,精气枯竭。初时,她还能眨眨眼。过段时日,便彻底石化。”上官僧繇叹一回气,絮絮道,“九重天上全是秘密。当年,仅有少数仙家知晓无字天书被盗。我师傅白云真人算一个。我才偶然得知上古五帝使者天姬大姑。真是稀里糊涂的缘分。对了,逸公子,你怎么进来的?难道你也做了阵脚?”
逸瞥她一眼,颇不耐道:“老子现在寄居在这具肉身身上。为了个女人,舍身犯险,把老子也搭进来了。榆木脑袋!”
“逸公子。”上官僧繇神色颇为诧异,眼风偷瞟一眼帐内,佯装无事,笑道,“不知这位姑娘,是逸公子何人?”
“仇人。”逸吐出两个字,凤目闪过一丝耀眼金芒,逼问道,“方才老子就注意到你房里有人。是不是一个长得很像司景仙的女子?”
“逸公子记得司景仙?”上官僧繇听是仇人,已然心惊,又见他杀意深重,一时有些踌躇。
见上官僧繇迟疑,逸情知真相,遂掣身而起,拔剑怒道:“老子要杀了她!”转身举步近榻。旁闪出上官僧繇,一把扯住,急急制止道:“逸公子,为何要杀她?她与司景仙容貌相仿,想是认错了人?”
近日法阵动荡,僧繇外出,在湖畔发现她,将她带回。若因此令她不明不白丧命,实非美事。
“松开!”逸吃了秤砣铁了心,霍地架起岚殇剑,就要望榻上劈。
上官僧繇立住脚根,死死拖住少年手臂,摇头嚷道:“不松!逸公子,司景仙不是你的敌人啊!你先冷静一下,把事情说清楚。”
“老子和你有什么好说的!”逸冷目瞥去,争奈被这青头尼姑扯住,如身后拉了九头牛,上前不得,又挣不开,怒道,“少管闲事!再不让开,先拿你开刀!”
“这话僧繇不知听了多少遍。”回忆骤然涌上心头,上官僧繇两眼堕泪,死死拖住逸,哭诉道,“逸公子以灵力幻化的麒麟宫殿,你失踪后,僧繇每日都去打扫。五千年前,麒麟宫殿沉入东海,连同逸公子为司景仙画的画像,全部沉入海底。你把司景仙当密友,怎会想杀她。此法阵诡谲多变,逸公子定是被迷了心智。僧繇不会让逸公子做下日后会后悔之事。绝不就算!你杀了僧繇,僧繇也不会放手的!”
一阵挣扎拖曳过后,逸终于倒拖器械,败阵而走,到案边歇气,灌下两口凉茶,口中喘喘道:“你力气倒是大,平时都吃什么啊?”
上官僧繇破涕为笑,答曰:“僧繇在蓬莱仙岛,偷吃了麒麟宫殿许多药草,练出一副胜过男人的力气。”
逸岂是好打发的,冷笑一声,盯牢上官僧繇,道:“你,过来。”
上官僧繇依言至案边坐下,洗耳恭听。
“从这个凡人——”逸指指自身,厉声道,“记忆中,精灵能死而复生。你修仙之人,必定知晓。何解?”
对逸的执念,令上官僧繇知无不言,“据精灵史籍记载,精灵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长。若被他人所杀,魂魄则会回到精灵冢,等待万年之久,方可重生。如同轮回转世,却仍是同一人。”
闻言,逸两眸噙霜,冰冷如电,“如何能杀死精灵?”
上官僧繇迟疑半晌,道:“我听师傅说过,五千年前,司景仙被天帝投下轮回转盘,化身为精灵。听师傅说,此事被化为禁谈。总之,九重天不想让司景仙死,逸公子若要杀司景仙,便是与九重天为敌。僧繇不能说。”见逸似有倦怠之色,上官僧繇忙转移话题道,“逸公子,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出去。”
见说的有理,逸颇不耐烦,揉揉眉心,道:“也罢,老子留她几日。”
“逸公子,你失血过多,我先……”
“少废话。说重点。”
上官僧繇蹙了蹙眉,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试探道,“逸公子灵力高强,想必诗赋也在僧繇之上吧?”
闻言,逸愣了愣,一副看怪人的神色,对僧繇道:“老子看起来像读书人吗?”
见美少年逸风流桀骜,恐伤他体面,僧繇先点点头,又听逸老子天老子地的,似乎完全不知体面为何物,复摇摇头,沮丧道:“看来,逸公子要与僧繇一同被困此阵了。”
见说,不知逸哪里的自信,红口一张,白牙一吐,自信道:“你且说,这谜题是什么?也许,老子给你指点一二,你就通透了!你们修仙的,不都是这一套么!”
无奈,上官僧繇将先前记住的谜题,字字清楚,从容道出:“拆拆,开开,一一,团团,红红,锦锦,绣绣,迎迎,眸眸,烂烂,漫漫,水水,晶晶,球球,捎捎,得得,白白,云云,香香,风风,渡渡,皎皎,月月,应应,从从,此此,处处,留留,瓣瓣,瓣瓣,那那,堪堪,层层,叠叠,簇簇……逸公子?逸公子?”
背至一半,上官僧繇扭头一看,逸却单手撑颔,凤目紧闭,叫唤不醒,雷打不动,似是睡了。7
窗外银蟾渐斜西,羞面碧云转悠悠。兜兜转转转不开的哀,来来往往又重逢如梦。
上官僧繇把银灯剔得更亮,魂不守舍,凝眸注视逸的睡颜。忽觉不失为件好事,且是前所未有的好事。
她生来是道家弟子,道根,道格,道体,道人师傅,道道道,处处皆道。白云真人好歹是个道家真神,又怎会容忍逸筑妖家宫殿于东海,在自家门前张扬跋扈,还忍心心爱的小徒弟去挨骂?
从前的羁绊,让她只敢借师傅之名去麒麟宫殿采药,故意被发现,故意被骂得狗血淋头,盯着一把深红色的锈剑,笑弯了眼睛。
若无司景仙庇护,上官僧繇当初不知被逸砍成多少段,砍死多少回。
他忘却前尘,与她重逢,虽说此阵九死一生,却也偷得半日和睦。从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然,九遁阵法中,生物克化,所困灵物越多,力量就越强。逸身为一缕魂,魂力加速弱化。如今相遇,亦是短暂欢愉。短暂的欢愉,嵌进茫茫修道路,开不出莲花,化不出菩提,只因仙妖殊途。
半个时辰,眨眼瞬间。
“逸公子……”
“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少年。我是澜、灼、兮。所以,我体内的邪魂,叫逸。你与他是旧识?”
“真不是逸公子么?”上官僧繇卡巴卡巴眼睛,心里凉哇哇的,把蓬莱仙岛往事重提,对方只当陌生。终于承认,长相一般无二,细看,澜灼兮的眼神倨傲,眉宇尽是正气,却无逸的邪肆与杀气。
此人已不再是她心心念念的逸公子。
澜灼兮将她的失落尽收眼底,叹一回气,道:“他是何来历?为何会附身在我身上,你可知一二?”
“逸公子来去神秘,我并不知道太多。”说罢,两相看觑,各叹回气。上官僧繇把谜题细述一回,两只滴溜溜慧眼看定澜灼兮,试探道:“澜公子可有思路?”
“据你所言,破解这个谜题,便可破阵。破一诗谜,岂能比登天还难?此处还有别处异样?”
“除此之外,此处再无特别。天姬大姑被小天狐锁进此阵,不能动,不能言。但她十分看重这谜题,我在她的眼神指导下,从院子一角把这封谜题挖到的。既然十分看重,必然事出有因。”
世事巧合居多。
合该小天狐命中有此一劫。纵横兵界数万载,这回遇到个旗鼓相当的才子,文韬武略,骑马射箭,诗词歌赋,古史今时,样样皆通。
且翩翩已被接到此处,照上官僧繇所言,她是道姑,信奉因果,初在湖畔遇翩翩,顿觉五雷轰顶,又在院中见到逸,止不住的嗟叹,流水般的感慨。逸将魂魄宿在他身上,翩翩的模样又神似司景仙,难道不是前生今世的因果吗?
无论如何,澜灼兮感激,既无后顾之忧,巧思灵慧下,运笔如有神助,不出半日,初有成效。
“我曾见过古人藏头诗,回文诗,叠字诗等,今日有心,可以一试。”
闻言,上官僧繇喜不自禁,如死刑犯遇皇帝大赦天下,跳着两脚,兴高采烈道:“小天狐现在已关了天眼,趁现在!”
及至二人出到庭院,花笺字眼尚未变换,正是天助。
澜灼兮把眼一觑绣球树,见绣球花开得红艳艳,不慌不忙对曰:“折开一团,折开一团红锦绣。”低首一看,花笺上前十一字应声没影。
势头对了,又对第二句:“红锦绣迎眸烂漫,迎眸烂漫水晶球。”吟诗间,五树绣球花尽皆闭合。银月半入碧云,庭院倐地昏暗。
上官僧繇舒头一看,花笺又有十四字热汤化雪般,烟消云散。喜不自胜,拍着手道:“对了对了!澜公子真是才高八斗!”
澜灼兮微微一笑,对出第三句:“水晶球捎得白云,捎得白云香风渡。”话音刚落,天边登时滚滚一堆黑云,将月隐下,只留星辰万点,隐隐似一棋枰,渐显轮廓。紧接着,对出第四句:“香风渡皎月,皎月应从此处留。”狂风过处,风花摇曳。星宿百般变化,棋盘隐现阵局疏影。
东西南北,四面八点,中间一点,共九个阵中阵,正合九遁阵。
“应从此处留瓣瓣,瓣瓣那堪层叠簇。”
卡喇一声!惊雷过处,星宿棋盘陡换方位,南方三点阵局,守护神皆现,分别是梦蛇、幻虎、鬼凤,合的是九神塍蛇、太阴、六合。其余六点阵局,尚未涉足,是以仍罩于朦胧。
说时迟,那时快,惊雷闪电齐下界,惊破九天梦中仙。
见天有异象,似破解之兆,澜灼兮对出第五句:“那堪层叠簇点点,点点宛如相思衔。”抬首一看,南方中心,此处所在,正是阵中阵之龙遁局。隐隐有真龙被困浅水,昏昏而睡之兆。
“是长琴。”欲待对下一句,忽地眼前金光闪过。二人齐齐捂住双眼,原来东方插下一道金剑,金光大亮,将星幕刺破,如锅盖被一只大手揭起,一角俊雅容颜依稀可见。正是小天狐。
“尔等狂妄之徒,胆敢坏我九遁阵,今日拼着反噬之苦,亦要了结了你们!”但见东天陡然巨亮,犹如洒下万道玄光。
小天狐运元神,驭玄剑,玄光齐至,朝庭院中射来,神鬼莫逃。长了眼似的,偏不伤绣球花树及树下石像分毫。
一时间,雷霆万钧,尘土飞扬,拔木断根,惊飞下凡使者,惊醒海中龙王。见废墟中似有人影横躺,影影绰绰,不辨面貌,小天狐方心满意足退去。
阵外运元神,强攻法阵中,乃是玄术大忌。小天狐虽与天虞元神相连,此刻亦皆伤重,勉力维持九遁阵而已。
竹院中,浮在半空的棋枰噗地暗淡,阵中万物,归于寂静,再不可窥。
“小天狐,你说我莽撞,你现在把我们都搞成重伤,就为了杀他们两个,你不莽撞?”天虞噗地吐血,措手不及,立时坐地运气调理,口内气愤道,“让他们自生自灭,可不清净?”
小天狐瞑目调息,冷笑一声,镇定道:“你懂什么!我把天姬大姑设作阵眼。若被他们破了谜题,开了阵眼,破了阵,我的逃跑计划,你的妖界王位,就都是做不完的春秋大梦!”
九遁阵,龙盾局。
尘埃散尽,但见澜灼兮与上官僧繇平安无事,亏上官僧繇当机立断,捏咒将天罩结界移至院中。
澜灼兮冷冷抹她一眼,道:“翩翩还在里面。若有下回,你视她性命于不顾……”
“好了,好了。”上官僧繇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为了自己,我只想保护逸公子。他附身于你身上,若你死了,他也活不成。而且,小天狐冲我们来的,不会顾及到翩翩的……”
“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澜灼兮把眼一觑头顶,星宿列阵已分明,一霎眼你,已对出第六句:“宛如相思衔姝秀,姝秀毓灵妖仙殊。”音落,斗转星移,南面三点阵局显出守护神朱雀、白虎、勾陈,应五行之火、金、土,乃天遁局、云遁局、风遁局。
见破解在即,上官僧繇喜不自禁,气血忽地上涌,猛地连吐大口鲜血,凝眸注视少年的侧颜,心中甜如蜜,低低自言道:“逸公子,你一定要活着。”
“毓灵妖仙殊碎珠,碎珠皱碧荡天光!”
星宿横扫银河,九遁九九归元。中心一局,黑水泛滥,迷雾丛生,凶险莫测。澜灼兮推测,乃是神遁局,主祭祀,若要生机,必有牺牲。所幸不曾到神遁局,经由人遁局,金盾局,鬼遁局,到龙遁局。
否则,大罗神仙也空念一声佛。为时晚矣。
须臾,澜灼兮对出最后一句:“皱碧荡天光。”花笺忽地化作轻烟,飘进天姬大姑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