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快过来看看,这次我画的怎么样,是不是比上次好多了。”
大白用报纸折叠成帽子戴在头上,在二楼房间过道拿着画笔在墙上认真地画着涂鸦,听见楼梯有响动,他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
江俊一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墙上的画,摇着头,冷冷的发出一句,“不行。”纸帽子从头上掉下,他也懒得伸手去接,弯下身子,拉起一桶白色涂料走到他身边,用刷子将大白刚画好的涂鸦刷的一干二净。大白想阻止他,可却被推开了,“老大,你不能再这样刷下去了,你没发现墙面上已经被你刷的凸出一层了吗?”
大白画画的水平顶多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水准,而江俊一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墙上唯独剩下的两幅画还是周玉莹画的,那个勉强只能看的过去,他放下手中的刷子,心不在焉地说:“这里空气实在太闷了,我们还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老大,民宿名字你想好了没?要不要我帮你想一个。”
江俊一手搭在大白肩膀上,无精打采地说道,“关于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民宿一天没完工,我一天也没心思去想着取名字的事情。”
宜城的天渐渐冷了下来,大街上的梧桐树金灿灿的落叶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整个路面。江俊一和大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闲逛,当街上行人开始穿长袖和外套时,大白天生自带发热体质,还是一身短袖。别看大白和周玉莹谈恋爱后每天都是傻兮兮乐呵呵的,其实他心里也愁,愁着找工作,毕竟女朋友在公司做文员已经实习一阵子了,虽然工资没多少,但好歹也是份工作,反而自己还处于每天游手好闲中,只是他的情绪不摆在脸上而已。
和大白同样愁的还有江俊一,或者用心急如焚形容更贴切。想象往往是美好的,可现实就比较骨干了,因为民宿已经到了停工状态。民宿二楼的前身属于一个商业办公楼,三楼是住人的,整个房子除了剩下十多个空调,能利用的资源非常有限,硬件设施和装修的费用远超自己承受的范围,房间里的床买回来后,所剩的资金已经是捉襟见肘。装修卫生间,一个大型热水器,电视机,还有消防安全设施,这些都是硬性指标,接踵而来的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琐事……至于院子的独立书店只能将来视情况而定了,还有一些买回来的材料雇不起专业人员,自己也没那方面的技能,江俊一只能把它们都堆在了院子里。也不是没想过找工作,只是从时间上来说耗不起,房子毕竟是租的。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每天爱你都不嫌多······”
大白的手机铃声响了,自从他恋爱后连手机铃声都换了,每每江俊一听到这种铃声响起时,恨不得一拳将他敲扁,然后拿到河边打水漂,江俊一认为以他这样的体质,至少可以在河面漂个二十来下。
大白看了眼来电显示,红扑扑的脸喜上眉梢,摁了接听键。
“喂!亲爱的……嗯,好的,亲爱的,你别急,我马上就到。”
他说话的口气里尽是小女人般撒娇的温柔,曾经口口声声喊着纯爷们的大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挂完电话,瞅了一眼旁边的江俊一,“老大,那我就不陪你压马路了,你自己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夜暴富的工作,特别是那种不歧视我体重的工作。”
大白几天前被一只流浪狗咬了,去医院打免疫球蛋白,普通人打一支就好,因为他的体型原因,总共打了十一支,花了一千五百多,价格是平常人的十一倍,最后他是哭着从医院出来的,连医院都区别对待胖子,所以他现在觉得全世界都在跟胖子过不去。
毫无防备的被喂了一把狗粮,江俊一鸡皮疙瘩掉了满地,推着手,“嗯,你赶紧,赶紧的……”
就连大白这种没心没肺的傻大个,他都找到女朋友了,而自己,哎!江俊一无奈摇摇头。在感情方面上,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太多了,不是还沉浸在上一段感情里,而是每天回到民宿,看到放在院子的一大堆材料,心里就急的焦头烂额······江俊一仰头望着头顶飞过的鸟儿,这一刻,他也想跟着它们展翅飞翔,要不是街上人多,真想大声释放出心中的压抑。
徒步到森林公园,这些日子里他每天会在公园里跑步,每次都是跑到筋疲力尽为止,也只有跑步那一刻脑袋是放空的,什么也不用去想,所有的思绪仿佛都从身体里被抽离。
跑完步已经是两个半小时后了,可能才被喂过狗粮,今天他的体力异常充沛,在公园门口骑了辆共享单车,沿着市区外围骑了一圈。骑到环科园附近时,他停了下来,望着这个离市区五公里的创业园,高楼大厦里面灯火通明,但又像个被隔离的孤岛,江俊一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今天是周末,白天外表光鲜的白领们现在还在写字楼里顶着工作的压力过着‘九九六’的日子,自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肚子这时“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想起今天晚饭好像都没吃,只是现在这个时间不能叫晚饭,夜宵可能会更贴切。从环科园又骑到了市区,自行车在一家馄饨店门口停了下来。
“老板,一碗芥菜馄饨。”
“好嘞。”
这个时间点,店里就江俊一一个人,空间虽小,但还是显得有些冷清。就在这时郭蔓婷搓着细嫩的小手,嘴里哈着白气,踏进了这家店,“老板,一碗小碗鲜肉馄饨。”
“鲜肉的已经没有了,芥菜的可以吗?”
“可······”
话还没说完,她的视线就跟江俊一碰在了一起,局促的眼神里流露着淡淡的不安,那个没说完的‘以’字消失在空气里,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俊一以前带馄饨给她的时候,她是拒绝的,一碗十只的馄饨她顶多只能吃三只,剩下的都是他帮忙解决的。
在郭蔓婷眼里,螺蛳粉才是夜宵的首选,只是在宜城找不到一家卖螺蛳粉的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螺蛳粉已经被馄饨替代了。
没等到她的回应,店老板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郭蔓婷回过神,低声回答道,“可以!”
店老板见她一直站在那,又追问了一句,“小姑娘,你是不是要打包带走啊?”
郭蔓婷和江俊一同时怔住了……
那次的馄饨就是因为打包才糊的。
时间和空气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还是没听到她的答复,店老板只能再次重复了一遍,“你是要……”
江俊一替她回答道,“打包带回去就糊了,老板她就在这里吃。”
店老板斜视着他俩,难道他们认识?
郭蔓婷的双腿就像被什么牢牢拖住了似的,不知道如何迈出那一步。
江俊一脸上瞬间挤出一丝笑容,“好久不见。”
郭蔓婷这才卸下心中的枷锁,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了下,“是啊,好巧,你也在······”
两人的笑容里明显多了几分生疏。
“你不是不喜欢吃馄饨吗?”
“是啊,只是这个时间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
“你怎么又瘦了。”
说出这句话时,江俊一恨不得原封不动的塞回嘴里,吞进肚子,再赏自己一个耳光。
“······”
此刻,郭蔓婷的目光都不知道如何安放,只能低着头。
有时候习惯久了就会成为一种依赖,每天晚上下班前十分钟,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往咖啡店门口瞄上几眼,以前下了班,他都会变着花样给自己带好吃的,而现在······
老板把煮好的馄饨端到了两人面前,郭蔓婷吃了一口,抬头看着他,“民宿现在改造的怎么样了?”
隐隐的心酸不住地从江俊一心底冒了出来,“嗯,改造的还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似乎找不到共同的话题,或者说,不管说什么话,都会使双方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只能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桌上的馄饨,最后江俊一还是‘蛮横’地买完了单,一起从店里走了出去。
两人在街上并排走着,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空气里弥漫着窒息般的气息。脚下的这条路是他们曾经欢声笑语的见证者,如今幻化成盼也盼不到尽头的黑夜,时间如慢镜头般被拉长了整整一个世纪。不知走了多少个岔路口,江俊一骤地停住了脚步,“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郭蔓婷抿了下嘴,点点头。
直到她的身影汇入霓虹,江俊一怔怔地站在街头。如若当初没有猛烈的欢喜,自然就不会有悲痛来袭,他握紧拳头,鼻子发酸,胸口痛的翻江倒海般向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