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可以不用回到监狱去了。
就算那里是僻静的特别房间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唯一还可以被称作惦念的是自己为了消遣时间而作的一些画。
这几天里画了好些东西,有记忆中的风景,比如埃弗拉大陆上令人难以忘怀的景色,看过一遍之后就会深深地刻印在脑海中,犹如故乡那层意义般厚重。然而追根溯源,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只是一个被德鲁伊捡回来的弃婴而已,真正的故乡在何方,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另外就是人像,亲朋好友都刷了个遍,大概有好几十页的素描纸,事后想起来,还很惊讶为什么能画过这么多。最初的缘由与动力此刻依旧明晰,是因为维克多吧……他已经消失了整整一个月还有多,自己也习惯了没有这个聒噪朋友在身边的日子,但是,依旧会时不时在脑海中想起音容笑貌,却唯恐他的样子会被时间淡忘。
皇宫的别馆与监狱房间同样的安静,大概是因为天色已晚,姐姐早就回到在首都的宅邸跟父母一起住,而这种金贵的地方又不可能放自己心爱的动物伙伴们进来,不知道“盖饭”在塔尔·维拉还好吗?管家先生应该能够照顾好它的……
十点了,没有丝毫睡意,犹豫着是否应该向别馆的看守者去要来纸笔消磨时间,洛恩爬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准备下楼去找看守自己的别馆侍从询问,恰巧在这时,别馆的门开了,他从二楼的扶梯边上看下去,来人的戴着的那款风镜眼熟无比。
虽然姿势充满了外来贵客的派头……跟原来潜伏期时大不一样。
“好像穿着睡衣接待贵客有点不礼貌,你介意么?”
“曾经,你在手术台上昏死得像一条正在被剥鳞的鱼,我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但是,凯鲁克亚无法否认,那是自己有生以来所见的最可怕的伤口。对一位秉持荣誉的战士来说,还有什么比险些杀害同伴更可怕。
“那次啊,我敢说如果你有任何一句的意见,可能当场会让姐姐大人发飙。”
“你的姐姐,在人类的雌性中应该说是很可怕的类型……虽然我说不出具体的理由。也许是最初她给我留下的恐吓印象过于深刻了。奇怪,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无所畏惧。”
“为什么会这么晚突然造访?怕我跑了还是有个三长两短?”
“最近总是访问,会议,反正都是官方层面上的事情。正式的外交场合有女皇它们就够了,我还是习惯和你走在塔尔·维拉的街道上那种感觉。”
“理解了,很感谢你来看我,现在的我挺好,就是不太自由,也没法陪你再回塔尔·维拉压马路。”
“另外,凯希亚向我喻示,关于三天后的审判,它说:无论如何,要我相信你。”
“伟大的圣树是担心我无法招架那些被捏造出来的陷害和栽赃么?就算不知道普拉菲尔枢机卿授意下的法庭会变成怎样颠倒黑白的地方,我也不会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羔羊。”
“别傻了,那个政客既然能够用这种非常理的方式来践行自己的决心,那么就会有很多被授意的伪证来攻击你……而我担心的是如果维克多不出现或者溜走的情形,你的名誉又该怎么办。”
“并不只是‘我的名誉’那么简单的事……如果仅仅是自己的,我比较无所谓。但是姐姐、家人,还有那些视我为朋友的人该怎么办,甚至塔尔·维拉城的名声也是。有些不明真相的人还会觉得,你怎么就瞎眼找到我这样一个人来托付重要的使命呢。”
“……”这番话将凯鲁克亚剩下的言语都打回了肚子里,从一开始它考虑的仅仅是面前这个人的命运而已,却忘记洛恩此刻所处的正是命运蛛网的中心,擅动一下都会牵连到蛛网里其他的人。在来这里的路上,它曾经打了很久的腹稿,甚至有股冲动,想要询问对方,若是走投无路、无可奈何的时候,是否愿意离开维拉克鲁斯,到南方大陆去生活。
伟大的凯希亚明白他是无辜的,所以才对自己如此嘱告。
这样的要求现在说来可能太过突兀,还是等待庭审的结果出来了再说。不过结局可以预想,最坏不过罪名成立,包庇罪竞合到叛国罪里,虽然罪不至死也会有很久的监狱刑期,统治者很可能将挫败的恼怒加到“罪犯”的身上。不过作为维拉克鲁斯的掌权者,首席枢机卿不像是傻到这种程度的人,就算罪名真的背叛成立,考虑到凯希亚方面的意见,至多找个借口大赦或者特赦,然后私下里赔一笔巨款,假惺惺地慰问一下,名誉这种问题破损了就很难修补,掌权者怎么可能反过来打自己的脸呢。
“希望维克多会如预言那样出现,他的现身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心灵上的解脱。”
“那不够,只有真相大白才是真正的解脱。可我又担心,这样的话,那家伙的立场要怎么办,他应该也有无法背叛的同伴。”
“都什么时候了,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自己!”英杰的语气变得急躁了些,它受不了洛恩这种明明自身难保还要担心那个“叛徒”的心理逻辑,情急之下,它抓住对方的肩膀,“他必须来!否则我将永远诅咒他!他竟敢陷你于如此境地!”
“冷静点,此刻愤怒无济于事。”猎人淡漠地说,可心里很高兴,对方真切地在担心着自己,“既然法瑞尔女士说了他会来,那么我们安心等待便好。”
凯鲁克亚在离开的时候还是十分地想不通,为什么搭档一点都不生气,他的眼里似乎少不了被命运随意宰割的无奈,却又在深刻地考虑着别人的立场。带着有点怒其不争的愤懑,它踏上了回去宾客官邸的路。
翌日,它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中发现,令其愤懑的事还不止昨夜的那么点。
因为,关于两国元首齐聚一堂的世纪会审,狮皇宫的下属机构居然公开贩售庭审旁听的票!!他们把自己的搭档当成什么,马戏团里的小丑吗?!
年轻的英杰差点忍不住冲过去掀翻售票点的桌子,幸好身后跟随的卡尔利兹及时拽住了它。
“这不过是做做噱头,被告越是被更多的人围观,才越引人瞩目,成为话题和关注点,如果维克多真如伟大的凯希亚所言,是个重视荣誉的人,那么他就应该为友人的无辜来负责。这种刺激手段激到你可真不太好,我知道你是个正直又单纯的家伙。”卡尔利兹的忠告一是解释这种噱头存在的理由,二是阻止凯鲁克亚因为气愤而做出失礼和失态的行为。
“人类的思维复杂多变而不具有大规模的可控性,不明真相只会让他们对洛恩误会极深。”
“关于可怜的被告,舆论会怎样都是一时的,重要的在于捕获那个线索。忍耐一时吧我的后辈哟~~等他出现,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这会就省点心气吧。”
国立大法院可容纳人数最多的一号审判厅可以容纳500个人就坐,将参与审判的必要座位一除开,那也就剩四百多个——四百多张票。虽然法师公会会在首都的几处广场,以及大型酒吧等公共场所转播庭审,可是亲自到达现场聆听审判的感觉毕竟还是十分独特。
票价很快从一千第纳尔金币炒成了四千五百第纳尔金币的黄牛票。
这个数目差不多快到辛达和骨这样高阶法师半个月的工资了,对于特诺奇蒂特兰的贵族们倒不是多大个事,所以庭审的票还是很抢手的,不免也有人拜托会出席审判的必要人员帮忙搞一张票。
辛达直接用本体挤开了其他一大早排队的人,在周围一片咒骂声中,蓝龙低下重重呼气的头颅凝视着卖票人,总算用原价给黑暗女神海拉买到了一张票,然后欢天喜地地拿到餐厅去上供给人家,获得心情甚好的女神恩赐香吻一个,受到激励的蓝龙拍拍胸脯说您就看我的表现好了~
另一边,缇娜·月华毫无征兆地跑到法师公会副会长的办公室,挽着米多利·卡斯泰尔的胳膊使劲撒娇,说她想要一张观看庭审的票,弄得米多利很不好意思,连忙说大小姐求你放手,公开场合请不要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就一张票我还是可以给你搞来的。办公室门外围了一堆好奇宝宝,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这难道是副会长秘不示人的女朋友?从人群后面提莫尔会长神秘的笑声,大家心里有了个底。
幸好法师公会因工作便利而确实能顺利地搞到庭审门票,午后,缇娜接过门票开开心心地走掉了。
剩下米多利反复向大家解释这个只是从故乡跑来凑热闹的女性好友,但不是“女朋友”,但是好像除了老实又在这种问题上比较木讷的骨会信他之外,周围的人全部都是“信你我是小猪”的呵呵笑容。
除了为门票而奋斗的人们,还有其他的看客,正盘算着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溜走,逃出管控范围,参加这注定会充满污浊的审判,可是,它们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