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喻柏电话的时候,姜河刚刚回到在仝家桥的家里。
她正在厨房里做饭,油煎食物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楼下的小女孩儿在哭。她把通信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听喻柏低沉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她耳边。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好吗?”
姜河看了看已经快做完的菜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犹豫了一下,对他说:“要不······你到我家来?”
说完没等喻柏说什么,她自己倒是先红了脸,连连说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我已经做饭了,你要是不嫌弃,就过来一起吃吧!”
对面的人低低地笑了两声,沉默了几秒钟,说:“好啊,十分钟后到。”
放下通信机,姜河把锅里的菜继续弄完,然后关掉燃气阀门。然后长叹一声,双手捂住自己的大红脸蛋。她的声音充满了懊恼,“姜河,你是傻的嘛?”
又想到一会儿人就到了,她紧忙把大书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实在没地方放的,全都一股脑儿地塞到沙发底下的大箱子里。她长这么大,什么都会了,唯独没学会怎么和异性相处。
她是没有餐桌的,吃饭一直都是在这张又大又旧的书桌上进行。她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本想摆个盘却因菜品数量实在太少而作罢。最简单的家常菜,也是她最拿手的。
门铃在十分钟后准时响起。
喻柏还穿着工作时的西式制服,挺括的制服将他衬得更加挺拔、英气。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商标是弗兰面包店。
门口廊上有一盏灯,昏昏暗暗、时好时坏。旧灯泡亮着微黄的光,常常只能照亮灯下一隅。往常,在这个家家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这片灯光下只有她自己独独的身影。
而今她站在这里接过喻柏手里的袋子,灯光将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投向地面。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像一张久放的琴,忽地被拨动了弦。
他就像一个晚归的,却理所当然该来到这里的人一样,熟稔地换好鞋子,把公文包放到门口的台子上,轻松地笑道:“在楼下就闻到香味了。没想到,你还有这门手艺。”
姜河回过神,也笑了笑说:“从小都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这些都是最简单的,能填个肚儿饱。倒是喻先生你,来就来,拿什么东西。”
“你们女孩子不是都爱吃这些东西么,”他自来熟般洗了手,在烘干器下把水烘干。然后说,“我挑了些你能喜欢的,一会儿当作饭后甜点也是可以的。”
她一边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一边好奇地问:“你怎么想起来约我吃饭啊?”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那我怎么能不把我换新工作这件事和你分享一下呢?”喻柏在她面前,总是调皮一些。
二人到书桌前坐下,姜河赧然说道:“我这儿又乱又破,喻先生不要介意……”
他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他们俩分别倒了杯茶水,“我倒觉得挺有特点的,生活,舒服要紧。”
“是啊,活着已实属不易,让自己舒坦些,很好。”她赞同地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糖醋肉,然后笑眯眯了眼。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嘛!
“我调到军部去了,还管着档案室。”
喻柏边吃,边随口说,“王子殿下也在军部历练呢。就是阿芾殿下的长兄——典胥。今天看见他了……他还配合了我的工作。”
姜河不太了解王宫中的人,王宫里只有公主阿芾和她算是有些联系。但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典胥王子,她还是很有所耳闻的。
和阿芾一样,都是王宫大殿里那张王座的继承人。容貌昳丽,心狠手辣。与百姓对阿芾神秘感的敬畏不同,典胥是让人畏惧的。
“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她耸了耸肩,不太感兴趣。
“他的母亲魏夫人,是南境四海城城主的千金,”喻柏随口讲解一番,“是南境最美艳的玫瑰花,据说当年险些与我们喻家分家的人有些纠缠……醋菠菜不错。”
王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闱秘辛。她不爱听,自认为喻柏也不是会四处与人讲这些事的人。此时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与她。
她不解地看向他,收获了他一枚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脑子里灵光一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难道和那件案子有关?”
喻柏笑而不语,一口干了那杯茶。
“你最近在地下城怎么样?”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道。
姜河摇摇头,神情严肃下来,“不是只有中洲在面临这些问题,地下城亦是。暗潮涌动,不消多日,就要出事。”
旧城区人被做实验一事,她想了又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有些事情,还不是时机。
眼下,这一刻,要紧的是……把这顿晚餐完美的进行下去。
饭吃的很快,喻柏帮着她一起收拾好碗筷,在大沙发上坐下。柔软的沙发,毛绒绒的长毯……和硌人的本子。
他把本子拿出来,不禁有些吃惊。笔记本在这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几乎被淘汰,更何况这种羊皮纸笔记本,简直像是古董。“你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本子……”
“都是一些随意写的东西。”姜河忍了忍,没去把本子“夺”回来。“地下城有很多这种东西售卖,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带上来。”
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把本子放在了沙发的另一边。开始专心致志地看姜河做事。今天来,他其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
“姜小姐,你还记得令尊吗?”
父亲……姜河虽然意外他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但还是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关于父亲,她亦知之甚少。
年岁尚小的时候失去父母,在地下城和中洲之间来回流浪。这样的生活让她很少再去想幼年仅有的回忆。
她只记得,她的父亲腰背总是挺得很直,英姿勃发,可以单手把她举起来,然后他的名字里有一个“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