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街A320号后门的石头门牌上多了一朵摇摇欲坠的花儿--是这家的小主人最爱的茉莉花。洁白的花瓣随着风飘摇,仿佛是一位正值青春的少女。
在石头牌子旁边,也确实有一位少女坐在角门的门槛上,拄着下巴发呆。她穿着中洲贵族年轻女子中间流行的丝绸长裙,浅浅的粉色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还未完全绽放的花骨朵儿。虽然年纪尚轻,但她已然有了几分端庄,端庄中带着一丝娇憨,很是惹人喜爱。
“清清啊,”她突然出声,语气里不无惆怅,“我今年17岁了,爸爸快要为我订婚约了。”‘
在她身后,搬了小凳子坐着做针线的杜清清闻言说道:“小姐会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的。”
穆小姐摇摇头,显然是对自己父亲的想法有所了解的。她换了坐姿,轻轻倚靠在门框上,摆弄着新涂了指甲油的粉嫩指甲,说:“穆家是不上不下的人家,爸爸对我的婚姻非常重视。清清,我有的时候,还是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杜清清拿着小巧的金剪子,剪断线头,“我需要一日不停地做工,我妈妈一边照顾年幼的妹妹,一边给别人做些杂活,才算是能维持生计。这样的日子,您一天都不会想过的。”
清晨的微风捎带着花香袭来,穆小姐微微仰着头,看着头顶被树的枝叶遮挡住的蓝天,轻叹道:“可是,你有自由。做女孩子,要么像公主阿芾一样强大、独立,要么像你们一样简单、自由。而我们这种女孩子,是最不幸的。我们的人生非常统一,就是为了家族,做个木偶。”
各人有各人的难。杜清清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然后把心思重又放回未完成的活计上去。
穆小姐一类的女孩儿,拥有锦衣玉食、良好的社会地位,她们从小接受优质的教育,有王宫退下来的高级侍女教导,穿戴均是量身裁制,出门也有侍女、轿车。但相比真正的贵族,她们又缺少了家族底蕴带给她们的底气,这让她们既无法融入贵族女子群体中,又没办法和底层女孩儿们打成一片。
这就是她们的尴尬之处了。
而这类女孩儿们都有一个普遍的“任务”,就是以自己的姻缘作为维系家族与上层社会之间的纽带。穆小姐的未来,若是不出意外,便也会如此。
因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何穆小姐会有方才那番感叹了。
若是放在平时,穆小姐也不会轻易说出这些话。今天,对于穆家来说,是个颇为重要的日子。再过两个小时,穆家就会举办游园宴会,迎来一批访客。其中,有几位青年才俊,应该就是穆家家主选择女婿的范围了。
但对于穆小姐来说,这些人,无疑都是陌生的。
据说,有理事馆和军部的大人们。这样身份的人,来到穆家做客,是给足了面子的。
果然,没过多时,就有保姆过来叫她。一个头发梳的光滑整齐、别着大号褐色珍珠发夹的中年女人,穿紧袖口的大裙子,一脸严肃地说:“小姐,该收拾一下,准备会客了。”
穆小姐的屋子是看不出多少少女感的,一切布置都由她的母亲和保姆来决定。她坐在梳妆台前,听保姆说:“今日来的,有理事馆的主任、科长,军部的各位大人们,正经有几个年少有为的,喻家的公子也在。家主的意思,让您多看看,好好表现。”
听到喻家,杜清清皱了下眉,她是在姜河口中听到过喻柏的名字的。喻家在军部的,也只有这么一位公子。
既然着重提了喻家公子,说明穆家家主还是比较属意他的。如果穆小姐嫁给了喻柏,那她的小姜岂不是要伤心难过了?
服侍穆小姐更衣、梳妆后,她抽空给姜河发去了短讯息。
[小姜!你的喻先生要被抢走啦!]
那边,才刚刚从地下城上来的姜河盯着通信机里的这条消息,不禁挑了挑眉,回复。
[他不是我的,朋友而已。]
虽然,那天的门廊下,她确有一点点的心动。喻柏,让她有了些家的感觉。但和清清理解的,可还不一样呢。
她今天回到中洲来,其实是老秦联系了她。他告知姜河,今日,在平安街的一处宅子里,将举行一次游园宴会,邀请了她,应该会有她感兴趣的人和事情。
地址是:平安街A320号,穆府。
这场游园宴会,穆家主是费了很大心力的。穆家的花园非常有特色,几乎就是一处百花园。各种常见、不常见的花卉树木种植其中,还有几处假山流水,雅致非常。像极了传说中另一个世界的江南园林。
宴请的客人身份不一,有军部的高级领导,也有姜河这种时下颇受欢迎的小说家。
姜河在穆家门口刷了身份识别卡,认证成功后,随着人流向里走。她是不露面的小说家,认识她的人寥寥无几。
好在,老秦也来了,他身边照例跟着小渡。
既然是参加正式的宴会,姜河多多少少还是打扮了一下的。地下城的衣服不太符合中洲的审美,难得有一件还可以的黑色长裙,她便穿了过来。
一袭及地的黑色绸缎长裙,泛着光泽的布料上绣着一只尾羽极长的金棕色飞鸟,修身的款式让她看起来腰细腿长。高跟鞋尖尖细细的鞋跟踩在花园中铺好的平整的地毯上,还不算难受。叶疏善化妆,为她化了个精致的妆容,还找出最爱的一顶黑纱小圆礼服帽借她戴上。
素日里容易淹没在人群中的女孩儿,如今装扮起来,也像个闪闪发光的女王。
她由两位男士陪着,非常瞩目。
杜清清陪穆小姐过来时,一眼瞧见人群中光彩夺目的姜河,几乎惊掉了下巴。
姜河拎着缎面珍珠手包,一扭头就和杜清清来了个对视。她演戏演到底,上身微微前倾,礼貌地颔首微笑,以作回应。
“天呀......“杜清清忍不住惊叫出声。在穆小姐投来不解的目光后,她眨巴眨巴眼睛,”花儿真好看!”
穆小姐更加不解,“你......不是早就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