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芾的话音到此为止,她似乎没有把宫帷秘事讲给姜河听的打算。
穆家的游园会在前面热热闹闹,唯独这一处僻静又冷清。引导客人游览的侍者们从不把客人们朝这个方向带领。到这时,姜河也猜到,穆家应该是知道公主殿下也莅临此地。
风携着花香拂过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带来酥酥的痒。她微微眯着眼,试图在阿芾沉默的间隙偷享这短暂的惬意时光。一秒、两秒、三秒、四秒......如果不是她突然嗅到的一丝危险的气息,她本可以有五秒的闲暇。
沉默了四秒的公主殿下刚刚要张口说话,就觉得眼前一道光闪过。上一秒还在她身边站姿慵懒的小狐狸宛如一支离弦的箭,倏地跃出数米之外,身体紧绷,摆出了防守的姿势。
她的掌心,握着一颗滚烫的子弹。
徒手接子弹这种事,如果没在那一瞬间,开了个异术者的挂,她实在是做不来的。
始终用眼睛瞟着这边动静的喻柏,连忙借故离开人群中心,疾步向这边而来。姜河的动作太快了,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挺身而出,保护了阿芾。
他来不及多说其他,带着两个年轻姑娘去了事先准备好的一间空屋子。
这间屋子被他设下了保护屏障,是军部的手艺。
在这间相对安全的屋子里,姜河张开了手掌,露出那颗温度已经降下来的子弹。小巧的子弹静静地躺在生了许多茧子的掌心,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黑。那上面刻着的一串文字,不是沧元语,也不是数字。
“这是常年流窜于中洲的各个下级城区的亡命之徒使用的武器,”姜河打破沉寂,一口气说了一长句话,“这是他们的特殊文字,这一句的意思是——明恕永在。”
“明恕是谁?”
“神。”
姜河在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唇齿之间带上了些许暧昧。这暧昧是含糊的,似乎她念出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
这让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心生一些诧异来,姜河并不像是那类偏爱含糊其辞的人。这个“神”,是个什么样的神呢?
相比被“明恕”吸引了注意的两个人,姜河心里是恼怒的。即便知道面前这二人的身份不是她惹得起的,她还是皱了皱眉,说出了心中所想。
“说起来,我也算是救了殿下。虽然不敢妄自揣测您的用意,但多少我心里还是知道些。殿下,咱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话是对阿芾说的,目光却浅浅地落在了喻柏身上。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实在是不太愿意被这些上位者当作游戏的棋子,摆弄来摆弄去。
阿芾倒是没有生气,她只是温声说道:“好。我不再招惹你,你要做的事我也不会插手。这段时间,确实没少折腾你。辛苦了,小姜。”
喻柏没说话,他自然不会把真实的想法大喇喇地说出来。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姜河。
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儿目光疲倦,听她说:“我什么都知道。殿下,喻先生,我还做不到。”
因为做不到,所以不适应,所以不敢信,所以要放慢脚步,去理清这段时间梦一样的事情。
在离开这间屋子之前,她把那颗子弹送给了阿芾。“再遇到这些人,你提容宇,他们会收手的。”
“无论背后的主顾是谁。”
老秦差点掘地三尺,就在他的焦躁值要到达顶点的时候,姜河出现了。
她的高跟鞋快把脚磨出血痕,修身的长裙裹得她要透不过气,甚至连头顶的小帽子都仿佛是一座千斤顶,压得她心力交瘁。
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老秦一眼,就看穿。
“走,你太累了。”
和穆家主人告辞后,他们坐上那辆小渡开的车。
脱掉高跟鞋,姜河淡淡地说:“可以轻松点了,接下来的时间,先把佳熙的事情结了,然后……”
她没接着说,小渡却好奇的一边开车一边问,“然后什么?”
“然后搞一搞地下城的烂摊子。”
“那今天晚上,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吃一顿大餐啊?”小渡嘿嘿一乐。
老秦本以为这个幼稚的提议会被心情看起来不那么好的姜河否掉,没想到却听到了一声“嗯”。
先是把她送回家。
姜河很喜欢仝家桥区的家,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住,但真的很有家的样子。她一进屋,直奔衣柜。
衣柜里,是清一色的休闲服。
黑、白、灰、蓝,T恤、卫衣、牛仔裤、运动裤、风衣……
她盯着这些衣服看了一会儿,然后拎出一件白色的短袖,和一条黑色休闲裤。这是她最常穿的。
换完衣服,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一身休闲打扮,穿着人字拖鞋的自己,觉得顺眼多了。
因为近期没怎么回来住,有些地方已经积了灰尘。灰尘和旧木头家具掺杂一起的味道,让这间年龄不过十几年的房子有了旧院老宅的感觉。
她用力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顷刻间洒满房间。细微的灰尘漂浮在空中,在光的映照下原形毕露。
打开窗子,是新鲜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闯了进来。她站在窗前享受微风和阳光,像一只久在黑暗中徘徊的鸟,终于走到太阳光下,张开了翅膀。
她忽然明白,公主阿芾,或许也如她一样迷茫,所以才会表露出一些不知所措和急切。
倘若真的对内心了然,那么前进的每一步,无论艰难还是顺畅,都将无比踏实。
窝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睡了一个美美的下午觉,似乎连梦都加了柔光滤镜。
她梦见了很小的时候,她在爸爸工作的基地练武。妈妈来送饭,于是她有了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打开饭盒,里面是妈妈亲手做的饭菜。
妈妈的厨艺很好,总能把最普通的食材做的很美味。这一次,妈妈做了糖醋鸡蛋、虎皮尖椒,配着香喷喷的大米饭,简直是人间美味!
她拿着小勺子挖饭菜,一口一口吃得香甜。爸爸在旁边捧着一个大饭盒,喂妈妈吃一口,自己再吃一口。
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