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降在窗前静静看着因为两人切磋而飘落满地的梅花,脸上一片阴霾。刚刚虽然是有对皇帝的算计在其中,但不愿意听到有人提起慕容洛却是真的。
慕容云降永远都忘不了当初那个张扬明媚的女子一身素衣,脸色惨白,歇斯底里的跪在皇祖母面前,“母后,是儿媳害了洛哥哥,儿媳愿随君而去。只是儿媳不甘心啊…”
“母后,儿媳求母后抚养唯宝,让她长大后为她父王报仇,杀尽那些忘恩负义之徒!”
她仍能清晰的回忆起她那娘亲赴死时的决绝,大片的鲜血染红了素色的衣衫,是那么的刺眼,成了她幼时无尽个深夜的噩梦。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明白,那所谓的世间情爱,生死相随难道就如此重要?重要到她那娘亲一点都不曾犹豫的抛弃了刚出生没几天的她。
没错,就是刚出生没几天,这世间没有人知道她生而便有意识,因为她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
“何必如此兵行险招,即使你现在就杀了慕容康,也能够全身而退。”不知何时,沈长兮已站在了身后。
慕容云降转过身来,露出阴狠的神色,“岂会令他死的那般容易?本殿就是要看着他苦心经营,踌躇满志,以为一切尽在手中,到头来却发现他不过像个傻子般的白白忙活一场。让他看看,从头至尾,他都不过是个笑话!”
沈长兮敛了眸,不再多言。他从小就知道她的妹妹有些奇怪。三岁之前,她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直到那天祖母带她来听梅居,她紧紧的拉住他的衣角,破天荒的喊了句,“哥哥”。
从那以后他便发现她的心智远远超过一般的孩子,且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戾气。只是,她从来都不说,他便也不问。
只是不想看她这般,便转移了话题,“宫中探子来报,今日是百里恒铮主动提出来听梅居的。依我所见,即便他来盛京的目的不全是你,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果然,慕容云降头疼的揉了揉眉,“小爷我此生唯一败笔便是招惹了百里恒铮这个家伙,早该看出来他这种恶狼根本就用不着我帮他夺那什么北漠王位。”说着,深深叹了口气:“都怪当初太年少啊…”
刚进来的星魄月魂听到的便是他们家主子这句话,顿时无语望天,我的爷,您确定当初不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色?还有,难道您现在就不年少了?
“说吧,什么事?”慕容云降看到门口杵着不知道瞎想什么的两人,出声问道。
“老国公让爷和世子去一趟青松院。”星魄赶紧收敛了表情。
慕容云降和沈长兮两人并不意外,抬步一起走了出去。
青松院书房内,老国公正坐在书案后。由于是武将,老爷子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仍然是精神抖擞,气势不凡。
两人进了书房各拉了张椅子直接坐下,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两人却做得出奇的一致,脸上的表情明显都是在说,您老训吧,我们听着呢。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今日皇上走的时候脸色这么难看,你们两个都做了什么?”
沈长兮将身子向后一仰,两手平摊,不关我事。慕容云降眼角一抽,她就没见过这么没义气的哥哥。
“没做什么,外孙儿就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谁让我那皇爷爷年纪大了,连实话都听不得了。”慕容云降不以为意的说。
老国公只觉额头突突直跳,“你们两个都给老夫安分些!”
他真怀疑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女儿为先太子殉了情,儿媳难产而亡。如今有这么两个兔崽子,简直比年轻打仗时还闹心,也就是儿子沈华震还让他省心。
“外祖父您就别操心了,都交给我和哥哥便好了。”
老国公虎眸一瞪,“都交给你们俩,还不把老夫的国公府掀了去!”
慕容云降撇了撇嘴,“这国公府不早就是舅舅的了么。”
老国公气结,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的沈长兮,“好好管教你妹妹!”
您老除了这句也没别的了……
凤炎宫
“陛下可是要进去?”看着伫立良久的皇帝,福公公提醒道。
皇帝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殿内,皇后正在缝制衣裳。如果有别人看到的话一定会万分惊异,有谁会有资格让国母亲手制衣。皇帝却仿佛丝毫不奇怪。
于皇后这个嫡妻,皇帝确实不能说是无愧的,即使他给了她这天下最尊贵女人的身份。
皇后已经年至半百,正如慕容云降所说,早就已经过了以色侍人的年纪。由于早年丧儿失女,且多年辛劳打理后宫,皇后显得比皇帝还要老上几分。
当年皇帝还是太子时,可是说是备受打压。先皇宠妾灭妻,尤为宠爱荷贵妃所出的十皇子。先皇曾多次欲改立太子,甚至有一次连废了他的圣旨都拟好了。多亏了以皇后母家英国公府为首的京中权贵的反对,才迫使先皇作罢。
皇后还是太子妃时,多与那些大世家的嫡妻交好,为他拉拢了不少人脉。即便是做了皇后,也不曾居功,多年执掌六宫无半分差池。况且,皇后还生下了如此优秀的太子。
想到太子,皇帝的神色多了几分黯淡。太子是他最得意也是最懂事的儿子,他本来是打算百年后便直接传位的。他也并非不知当年太子的死有蹊跷,只是……
这也是他最对不住皇后的地方了。因为先皇的缘故,他十分讨厌宠妾灭妻,又因为皇后的大家风范,他给了皇后足够的尊重甚至说是敬重。
这么多年,宫中无论再受宠的女人,都不会越过皇后去,甚至于宫中都没几个位份高的女人。妃位的只有二皇子慕容康的母妃淑妃和四皇子慕容昭的母妃德妃,贵妃根本就没有。其余最高的也不过就是婕妤的位份。尤其是这些年年纪大了,对美色也不甚在意。
“奴婢见过皇上。”皇后身边的臧姑姑出声行礼,将皇帝从刚才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皇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倒也未曾起身,“陛下此时来凤炎宫,可是唯宝又闯出了什么祸端?”
皇帝摇了摇头,“朕还不了解自己的孙女,就是闹些小孩子脾气罢了。”
对慕容云降,皇帝也是十分满意的。外人不知,他当然是实实在在清楚他这个孙女的本事的,和她父王一样都是天纵奇才。她十岁时便继承她父王遗志,暗入西南藩王之地,令那些家伙至今不敢有什么动作。
并且这孩子十分有练军之才,所统领的鬼影秘军潜入北漠和南疆,时刻关注其内部动静。可以说,沈长兮能取得少年战神之名,也是少不了这孩子的功劳的。
皇后已经听说了慕容云降被禁足的事,只是皇帝只字不提,她便也不动声色。
“唯宝这孩子畏寒,臣妾正打算给她添几件衣裳,她向来不穿成衣局和绣房做的那些。若是臣妾不做,那孩子又该埋怨臣妾不心疼她了。”虽然是埋怨的话,语气却不乏宠溺。
皇后这么说自然是有目的的。慕容云降从小由她亲自抚养,宫中戒备甚严,却还是被人钻了空子。慕容云降三岁那面,从绣春坊送进宫的衣服被人做了手脚,导致慕容云降中了阴险的寒毒。若不是慈云寺了空大师和神医柳先生合力相救,恐怕就……
从那以后,皇后坚持亲手缝制慕容云降的衣服,无论什么都不假他人之手。虽然现在早已没有了必要,这个习惯却是一直没改。
不过即便如此,却也没能解了寒毒。到了冬日尤为畏寒,凡是慕容云降待的地方,其暖和程度必是极高。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同意慕容云降跟在了空大师身边练功习武。
果然,这番话使皇上的愧疚之情又加深了几分。皇后便接着道,“过几日便是臣妾五十岁诞辰,臣妾实在不愿在那时看不到这孩子。”
皇帝自然是答应,即便皇后不提,他也不会让慕容云降缺席皇后五十岁的寿辰的。
皇帝走后,臧姑姑才忧心道,“听闻皇上今日从沈国公府出来时脸色极为不好,奴婢还以为殿下当真做了什么令皇上不满的事。”
皇后不以为意,“无妨,唯宝自由分寸。”
臧姑姑点了点头,“殿下自是极为聪慧的,奴婢只是担心那些个魑魅魍魉又使什么下作手段。”
皇后闻言面上也露出了狠色,“如今再想动本宫的唯宝,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