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面石壁前，曲子然与聂真并肩而立。聂真忽然向曲子然伸出了手。
“握住我的手，感知我的内力。”
曲子然依言照做后，发现聂真将自身的内力压制在一个很低的水平。正当曲子然诧异聂真要做什么时，后者忽然拔出自己的宝剑，一剑刺向石壁。
就见宝剑如同插豆腐一样，轻松插入了石头中，一直到剑柄处才停下。
聂真没解释什么，来到石壁前拔出宝剑，将之递给曲子然。
“你用与我同水平的内力，试一试吧。”
曲子然也不得不放放水，用了不到一成内力，持剑刺向石壁，结果宝剑只没入了半个剑身，就无法再深入一毫了。
“怎么会这样？”曲子然忍不住惊叹出声。
曲子然确定聂真没有用先天的力量，他也确定聂真的力气也没有自己大，那么这样的结果就太奇怪了。
见平时一点就透的曲子然露出了吃惊与不解的表情，聂真终于找回了一些自信，他循循善诱问：“兄弟，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结果曲子然却说：“当然想！但我要先试着自己找找答案。”
聂真顿时哑然，苦笑着摇摇头，离开石壁，留给曲子然一个独自思考的空间。
然而，曲子然在石壁前枯坐三天，又徘徊了三天，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没有头绪。只好厚着脸皮来找聂真。
一见到曲子然，聂真就迫不及待地问：“如何？可有头绪了。”
曲子然遗憾地摇摇头。
见此，聂真心中的得意与遗憾顿时交织在一起，他连忙稳定心绪，再问：“那么，你至少有推测的方向吧？”
曲子然这才点头。“我推测是你更了解你的剑。”
聂真闻言摇头。“就算是用你的剑，也是一样的结果哦。”
“我猜也如此。”曲子然继续解释，“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更熟悉你的剑而不是别人的剑这层意思，而是说，你更了解剑的本质上的什么东西。至于是什么，我完全看不出来。”
聂真这才点头。“方向对了。你看不出来也正常，因为这是先天高手才可能感知到的存在，甚至，并非所有的先天高手都能体悟到它。”
曲子然立刻问道：“聂老哥，告诉我答案吧。还有，你为什么要让我现在就体悟先天高手才能体悟的东西呢？”
聂真不好意思地笑了，解释说：“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太多的不可能，换句话就是无限的可能，那么，提前试着感知和了解一下先天的东西也无所谓。”
“让老哥你失望了。”
“这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哪来什么失望可言。不多说了，我这就告诉你是什么造成了我们两人那一剑威力不同。”
聂真带曲子然来到了一座山丘上，感受着徐徐微风，他问曲子然：“兄弟，你知道你挥剑斩出的力量与我挥剑斩出的力量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不都是内力吗？”
聂真摇摇头。“你挥剑斩出的‘剑气’其实是化形的内力；而我挥剑斩出的剑气才是真的剑气！”
曲子然露出了不知所云的表情。
“先说我可没有小看你。”聂真说完才问：“兄弟，你可知道道家认为天地万物是由什么组成的？”
曲子然当然知道了，所以他立刻回答：“是由气组成的。”
“那么，”聂真又问：“你看这无边的青草，脚下的土地，你能想象他们是气变成的吗？”
曲子然摇摇头。“很难。不过根据传说，盘古开天辟地，鸿蒙之气分化清浊，浊气下降、凝聚为大地万物。”
“我不知道传说是怎样，但我却相信万物由气组成。”聂真再次拔出自己的剑，“也包括它们。”
剑不是由钢铁打造，而是由气组成的？曲子然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见曲子然若有所思，聂真笑着问了一句“你感觉到剑在呼吸了吗”，就洒洒然离开了。
……
不知不觉间，聂真已经与曲子然相处多日，他觉得是时候离开了。不过，他还舍不得与曲子然分别，于是他用曲子然肯定不会拒绝的理由发出了邀请。
“兄弟，你听说过太华论剑吗？”
曲子然摇摇头。
聂真很高兴，他不做解释，反而又问：“那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江湖上基本见不到先天高手？”
曲子然只能再摇头。
“其实，先天高手的江湖与后天武者的江湖是两个不同的圈子，有很多事情是先天高手们才知道的。这太华论剑，就是其中之一。太华论剑，是先天高手们的大盛会；你想知道天下武功最高的是谁，就只能去太华论剑！”
曲子然再次双眼放光，一把拉住了聂真。“老哥什么时候去，一定要带着我！”
聂真笑了笑。“那你就快去准备吧，我们明天就出发。”
曲子然却一步来到屋外，大声说：“走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
半个月后，曲子然与聂真来到了太华山附近。
“前面有家饭馆，我们进去歇息一会吧。”
在聂真的提议下，两人走向饭馆，本来他俩心情不错，但一进酒馆的门，眼前的景象立刻让他们没了兴致。
就见一个眼神阴鹫的胡人老者正面向门口坐着，但他屁股下坐的不是板凳，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胡人老者美美地喝着酒，他一条腿高高抬起，搭在了另一个跪倒在地的人的脖子上。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都是中原武者的打扮，虽然被老者欺压，他们两人却依然很硬气。
“狗杂种，有本事杀了老子！”
另一个人也喊道：“没错，我们义胜盟的人可杀不可辱，胡贼，你会遭报应的。”
胡人老者冷哼一声，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向下一压，两个武者立刻疼得惨叫起来。老者不再理会两人，而是死死盯住了聂真。
“这不是放屁剑圣嘛，你还没死。”
“你还没入土，我怎么敢先死。”聂真语气森冷地说道。
胡人老者哈哈一笑，用胡语说了句“遇到你的感觉真像踩进牛粪一样”。
正当聂真疑惑对方说了什么时，曲子然却猛地一拳砸向老者面门。荡魔剑心法最能加持爆发力，而老者也根本没有在意过年轻的曲子然；在他猝不及防之下，被曲子然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面门上，接着向后倒飞了出去。
然而胡人老者也是先天高手，当然不是曲子然一拳就能解决的，他一个空翻就稳稳落地，接着圆睁二目、目带怒火、火气冲天地瞪住了曲子然。
“你是什么人？”顿了顿，他反应过来，“莫非你是曲子然？”
曲子然却不回答他，甩了甩手说：“真倒霉，怎么有种摸了牛屁股的感觉。”
胡人老者气极，就要与曲子然动手，聂真却立刻拔剑指向老者。
“你要是打算在这动手，我们两人奉陪。”
胡人老者脚跟抬了两抬，终究没敢出手，窝火地低吼一声，离开了饭馆。
两个重获自由的中原武者早已经惊呆了，不过他们显然知道曲子然，回过神来后立刻上前道了谢。曲子然安慰了几句，就打发他们离开了，还要求他们不要泄露了他的行踪。因为太华山地处秦地，在义胜盟想要统一秦地的当口，曲子然可不想再被义胜盟的人打扰。
为了避免再有人打扰，曲子然与聂真用过饭，又到附近镇子采购了一些必需品后，就马不停蹄地进入了太华山区。但奇怪的却是，聂真却带着曲子然绕开了所有主峰，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下停了下来。
仰望着虽然不是主峰，但高耸入云的山，聂真对曲子然说道：“这座山上没有山路，我们只能攀爬上去。”
“这么麻烦？”曲子然有些不解，“那为什么论剑不选在一个容易去的地方呢？”
聂真哈哈一笑，解释说：“就是要选在这样一个不是谁都去得了的地方，不然我们还怎么安心比武论剑？”
曲子然想想也是，只好耐心陪聂真爬山。经过了半日的攀爬，在当晚子时，他们终于登上了山顶。
真是哪里有人哪就有江湖，虽然已经是子夜时分，山顶上的先到者中依然有人在争斗。聂真并没有理会那些争斗，而是敦促曲子然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第二天早晨再说。
然而曲子然却因为激动而辗转难眠，当他度日如年的终于熬到了早晨，他惊讶地发现，原来山顶上已经聚集了数百人。
“这就是天下所有的先天高手了？”曲子然忍不住发问，心中却感叹先天高手也许比修真者还要稀有得多。
“应该不是，但我估计也差不多吧。”聂真看向曲子然，“兄弟，这里的大多数人其实是看客，真正的主角是天下最绝顶的十位高手，我作为其中之一稍后要参加比武，暂时不能陪着你了。”
曲子然点点头。“老哥你尽管去吧，我能照顾自己。”
“嗯。太华论剑十年一次，机会难得，希望你有所收获。”
聂真于是与曲子然分开，去拜访其他的朋友；而曲子然放茶茶出去、任它漫山遍野乱跑后，也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起来。因为有一些人带着徒弟、亲朋前来，所以曲子然虽然年轻，但也没有引起别人的在意。利用自己的不起眼，曲子然专挑有人打斗的地方钻，但与其他人看热闹不同，曲子然认真观察着每一个先天高手的特点，努力从他们身上汲取养分。
几次观察下来，曲子然确实收获不小，但真正让他受益匪浅的，是接下来绝顶高手间的比试。
天下最绝顶的十位先天高手，其中四位来自中原，而西域、南疆与北方草原各两人。其中，七人是男性，而女性只有三位，中原一人、西域一人以及南疆一位。再看他们的兵器，一人用剑，一人用枪，一人用拂尘，一人用铁索，还有一人貌似赤手空拳，剩余五人则都用刀。虽然有五人用刀，但他们用的都是不同的刀，有腰刀、苗刀、天竺刀、藏刀和胡弯刀。
武器不同，用法自然千差万别，由于这十个人并不是分组比试，而是一拥而上、展开乱斗，即使是能一心二用的曲子然，也一时间不知道该看谁才好。经过了一番痛苦的取舍，曲子然将注意力主要放在了聂真与一位老尼身上，聂真自不必多说，这老尼就是用拂尘的那一位。而老尼虽然使用的是拂尘，却招招都透露着剑法的玄妙。曲子然只看了几眼就认出了她，绝对是安缊竹的师父琼海神尼无疑。
就见神尼与聂真各自施展绝学，迅速在十人中脱颖而出，甚至分别形成了以一敌四之势。曲子然暗暗为两人的叫绝的同时，渐渐地，他开始注意到神尼与聂真风格迥异的剑法其实有相似之处，就在他有所感悟，快要抓住脑海中那虚无缥缈的念头时，有人不开眼地来找麻烦了。
“喂，曲子然，你欠的帐该还了。”
曲子然有些恼火地看向来人，正是之前被他打了一拳的那个胡人老者，他还带着两个胡人同伴。曲子然懒得理他，本想装聋作哑，但对方却不想白来一次，三个人迅速包围了曲子然。
“这一次，姓聂的救不了你了。我们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凭一己之力屠杀我族数千勇士。”
要战就战吧，曲子然心道：我最近一直在感悟剑的呼吸，有了些心得，这就用他们试试手感。于是曲子然拔出冷冽剑，与这三个胡人厮杀起来。
因为曲子然厮杀的目的不是杀死对方，而是提升自己，所以他并未全力出手。但这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曲子然疲于应对一样；聂真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聂真应该很清楚曲子然的实力，但毕竟年龄在这摆着，他总是不放心曲子然，即使是在与九大绝顶高手对战之时。所以，聂真虚晃一招，趁机靠近了曲子然，接着一剑斩向了与曲子然交手的三个胡人。
聂真一出手，果然就让曲子然有机会跳出了三人的包围，但他的好意却引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本来被他压制的四名高手，竟然也尾随而来，瞬间就将曲子然与胡人老者一伙全都笼罩进了战团之中，十个人的乱斗一下变成了十四人，场面更加混乱了。聂真还想要帮助曲子然，但他此时已经是有心无力，因为胡人老者一伙知道聂真的厉害，攻防的重点也转移到了聂真那，他相当于一人要对付六个人。
再说曲子然，他很快就觉得在外面观战与加入乱斗之中完全是两种感觉。在乱斗之中，曲子然随时都有可能受伤或死亡，这让他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面对对手，同时，一道道先天之气从他身旁擦过，他甚至连骨髓都能感觉到那气息中蕴藏的巨大力量。逐渐地，曲子然的倾向开始变化，由专注防御转向频繁进攻；又过了不久，曲子然的精神世界开始变化，眼前的一切动作都慢了下来，再接着，曲子然感觉到自己的骨髓与丹田中，一股柔弱又不失刚强的气息在躁动。
咔嚓！随着种壳破裂的一声幻听，曲子然感觉那股躁动的气息瞬间在身体中泛滥了，随后他就感觉如同重获新生，整个人说不出的有力量。
忽然，一个沉稳的呼吸声吸引了曲子然的注意，曲子然低头看去，冷冽剑似乎活了一般，竟然随着呼吸声在微微颤动。曲子然终于完全掌握了感知武器呼吸的境界；而这个境界，是与他领悟先天力量一同发生的。
感觉到曲子然巨大变化的不止是曲子然自己，离他最近的这十三个人也同样深有体会。曲子然在踏入先天的瞬间，外放的力量让他们心惊不已，除了聂真，他们不约而同地全都将武器指向了曲子然。气息交感之下，曲子然也拔剑指向前方，十二个人同时感觉一股杀气锁定了自己。
曲子然独斗十二先天高手的惊世之战一触即发，连天空似乎都被这些强者的气息扰动，一片乌云忽然凭空出现并迅速扩大，将整个山峰包裹起来。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接着山顶上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